依然是湿漉漉的季节。我放下了村上春树的作品,看向窗外似乎毫无止境的细雨,想起了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双令我后悔的眼睛。
我记得,自己很喜欢猫。非常喜欢。至于为什么,我想是因为它们有一双像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吧。那双眼睛,是世上少有的珍品。
可爸爸妈妈却不那么认为。他们不喜欢动物。所以我只能抱着洋娃娃,羡慕地看着别人怀中的宠物。我知道——那种感觉远远超过了抱着洋娃娃的感觉。但是我只能默默地转过身,因为我从未期盼过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拥有一只宠物。从未。
可是,就是有一只猫咪,一只有着大大眼睛的猫咪,闯入了我本来如同白开水一样平淡的童年。改变了一切的一切。
还是雨季。我靠在窗上,望着从窗外溅下的雨滴。又是独自在家的一天。静静地看着雨由轻纱变成帷幔,最后形成瓢泼大雨。我心中感到无比的落寞。
直到爸爸妈妈回来了。可他们却带回来一个盒子,一个可以装下一只猫的盒子。他们告诉我,盒子里有惊喜。出于小孩子的急切,当我满怀希冀地打开盒子时,我发现自己的期待和快乐竟被击得粉碎!这是一只不像猫的猫:灰黑色的毛被雨水打湿后紧紧地贴在身上,骨头高高的凸起。它颤抖着。爸爸妈妈解释道:“它太可怜了……”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因为它忽然抬起了头,看着我。我看见,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中,有无助,有恐惧,还有……那么一丝希望。我当时就以为自己看错了。猫怎么会有这些情绪呢?是呀,动物怎么会有情绪呢?
也许是美好的童话看太多了吧。我以为这个孤苦伶仃的丑八怪会和丑小鸭一样变成白天鹅。可我发现,我错了。不论我怎么努力,它还是瘦得皮包骨头,它还是那么弱小可怜。所以,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从此,我对它总是淡淡的,甚至,连怜悯都没有。
很快,我便将之抛诸脑后。因为,终于开学了。连天气都在预示着好事的发生,一改往日的沉闷,竟然也随着开学的脚步,忙里偷闲,换成了晴天。就连猫咪也提起了精神,在天台上晒起了太阳。太阳哗啦啦地洒在天台上,雨天的潮湿随着水汽飘上了天空。猫咪趴在台阶上,显得十分慵懒。而我也没有多去关注它的存在,毕竟,它在我眼中中,是一只可有可无的生物。我与它,互不相关。
我飞奔到家,炫耀着我在学校中完成的第一幅画作。直到晚餐时间,我将画放在桌上,便蹦蹦跳跳地跑出房间,去吃饭了。可我却忽略了,角落中那小小的身影不见了。
我推开门,迎接我的,确实一桌子的狼藉。我真的好愤怒,愤怒到无法冷静下来思考一下。一大堆本不属于我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大脑,我看着那双无辜的眼睛。心中突然窜出一股无名之火,焚烧着我。我跺着脚,甩门而去,却一个不小心,踩断了它稚嫩的腿。它哀嚎着,用那双盛满受伤的眼睛望着我,里面并没有愤怒,也没有不满,只有无尽的悲伤和委屈。我看见,那双眼睛中,似乎还含着泪水。但当时,我仍然怀疑自己看错了。
要知道,猫很爱晒太阳。尤其是那种像奶油一样暖得快要融化的太阳。它还是去了,只为追逐那抹暖阳。
第二天,我怀着愧疚的心回到了家。妈妈告诉我,它摔死了。它去天台上晒太阳时,不慎摔死的。我当时好像被雷劈了一般。我好像还依稀记得老师讲的猫有九条命的故事,哪怕我知道,那都是假的。它想要的,仅仅是一点点真挚的情感而已。哪怕它已经付出了失去一条腿的代价。但它还是拖着伤腿,走向了那片洒满阳光的地方。只留我一人在原地哭泣。我哭了,后悔,内疚,惭愧,全都包围了我,眼前一片模糊的我却依然看见了那一双眼睛。
下雨了。我撑着天堂伞,走到埋葬它的地方旁。雨,越下越大。
“其实,人类总是在不经意间伤害动物。但当我们想弥补时,一切的一切全都晚了……”
远方的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