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红线,将我记挂,一团红线,编织了一个世界……
母亲的手是很巧的,在我想来那双手也是一双巧夺天工的工艺品,自然,手下的,无一不尽皆都为当世之顶峰。看了十年,竟还无从言语。母亲手下给我的东西,年代久远的我已忘记,未来的更不会知晓。如今,念起的还是尘封柜底已久的一件毛衣。
毛衣是有瑕疵的。诚然,万物都不可能尽善尽美,实是天道之至。有瑕疵的,才是最完美的。一根暗红地发亮的线头在灰色毛衣下格格不入,挂在衣摆下角。拿着它,双手捧起了完完整整的世界。
而我知道,这完美的世界中,用多少日夜堆砌起来的。长明灯下,灯光斜拉着人影在墙上摇曳。母亲手中的针线,在无线律动的毛线中翩然起舞。蜻蜓点水,沾而不湿。手腕转动,长针奇迹般地转动,似无意,有丝毫不差,这本身便就是一种艺术。我伏在桌上,认真地思考这世上最伟大,又太过平凡的艺术。不由醉了,醉倒在墙上的光影交错;不由乱了,迷失在飞舞的行云流水间。我彻彻底底地忘记了自己。
但百密必有一疏,再老辣的水手也有船翻的一天。针细长而不尖利,所以在母亲手上留下一道细长而不深的伤痕,自是会留血。我神色惊恐地看着她,她平静地看着我。他反手拍打,抚慰我,我却任凭她的血浸染了那根线。
线尽的那一天,我抱着那团最为柔软的事物,是那样滚烫,一如山口的沸腾岩浆,凭何我是承受不了的,也只好默默不语,将心事且做东流。想来不管顺东流去多远,母亲暗萦的一缕牵挂怕是如何也割舍不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