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聒噪的知了还未于葱郁枝干婆娑高鸣时,普天万物却早将冷脸笑成花面,一股斯斯然的风从云麓吹到静谧的小宅,蓦然得,我踏上了阡陌纵横,置身于柳岸清溪的境界,少时,便头涔涔地回到了这亩熟悉的土地。一缕炊烟裹挟着薄雾,袅袅娜娜地弥散在苍穹,我拉着曾祖母便要到田埂采蚕豆。
五月的清风还残带了冬的料峭,踏在田埂小路上,却不禁颤颤地打了个寒战。曾祖母见了,迈开仓促的步伐说:“囡囡,我回去拿个篮子。”茫茫沃土一瞥间,曾祖母的身形便出现在眸里。她左手手肘上挎着一个竹篮子,右手则拿着一件黄色呢子外套,为我轻轻披上。我心中倏然涌起汩汩暖意,似初春乍临时那渐暖的湖畔。
旭日延着晚春的气息津渡而上,撕破绵云,晕起片片金光。我同曾祖母忙得不亦乐乎。我的手指在蚕豆荚与竹篮间来来回回移动着,划出连绵不绝的道道弧线,想快些吃到嫩绿的蚕豆。不同于急不可耐的我,曾祖母不紧不慢地采摘,悠闲自在,只淡淡漾出丝丝细絮,还时不时用长满老茧的手小心地蹭掉蚕豆荚上的泥,像搂着珍宝似的将它放入篮中。一老一少,勾勒出一幅静谧美好的乡村采豆图。
湖水的褶皱被抚平了,时近亭午,看着满满一篮子的蚕豆,我催促曾祖母快回家烧菜……
缕缕情愫,牵来了浓重的夜幕;许许温馨,构成了寂静的氛围。我依偎着曾祖母坐于屋檐长廊下,听鸟儿归巢栖息的叫声,望霏霏薄雾氤氲下的田野。曾祖母悄悄打开了收音机,清脆的琼瑶京剧便萦绕耳畔。我想着绵长的调子,定会飘向蚕豆,它们也定会接受曲子的洗礼,将包裹、积淀一天的尘垢慢慢褪去,透出愈发光泽的“绿甲”。
晚风裹挟着豆香,在空气中交织着,一声刺耳的车鸣声,扎破了原有的静谧,爸妈照例来接我回城里。曾祖母极力掩饰着眼神的失落,为我装了满满一袋的蚕豆,那里有我们的回忆。“囡囡,下个礼拜回来嗷!我做团子给你吃。”“好,曾祖母再见!”我钻进车中,再次回首蚕豆田,它们已在风中静默,回忆着一天的别样。
蚕豆的香气,如轻烟,被云雾缠卷;如薄雾,被烈日蒸融;如蚕丝,被反复交织。留于心底的,更美,更浓,绘出了别样的馥郁,存于回忆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