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能说这是我最熟悉的一个人,但他在脑海中留下的印象总是胜过其他人。
叔叔的头是几位我熟知的亲戚中惟一谢了顶的,或许是我常看讽刺小说的缘故,每遇见他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纳粹头子“墨索里尼”抑或是莫里哀下的阿巴贡,但却又不着一副银白边框的眼镜,与那纳粹头子的脑袋又极不相称——含有几分学究的味道。
这是我初见他时给予他的几幅画像,但不想这画像都是驴唇不对马嘴的。
叔叔第一次来我家坐访,恰好我在书房练字,与我母亲说了几句话,但到底是捺不住性子坐下喝茶,迈个两三步,末敲门就蹿进我的书房,我正在抄李清照的《武陵春》,写到“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一句时,他夸道:“词好字也好!|,他又拿过字帖来仔细看一阵子,又补一句道:“李清照的《武陵春》啊,这种词摹写时,笔法清秀柔和一点就更好了。”说完他借来我的,仿着我的“闻说双溪春尚好,载不动许多愁。”写了半句,短短的五个大楷的,他却写得入了神,那笔法抑杨顿挫,那里带着一丝拘束?
叔叔在一旁微笑地自赏着自已的题书,我却只能沉默着,呆坐在椅子上,盯着那几个与我摹写毫不相干的大楷,脸上不知不觉地显露出愠色——他不想自己随性地的几笔龙飞凤舞,却犯了我的大忌,练字时我很少能容忍字帖上的污渍,有时甚至不允许那怕是丁一点出现,更不用谈不相干的其它行文了,不知所以然的叔叔被我不由分说地逐出书房,他却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刚一离开,我赶紧去涂拭那几个犯上作犯的大楷。
几日后,我再去翻看那天叔叔留下的笔迹残骸时,不禁有了几分悔恨,叔叔的专业是土木工程之类,他大概是很少题字的,那几个大楷其实相比我摹写的十多面帖字,实在是鹤立鸡群了。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一丝愧疚,我又该如何弥补呢?我思索了很久一直没有答案。直到现在我也没见他题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