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科技界的巨头议论业界热点时,总是令人充满期待与遐想,仿佛我们又会迎来一次科技的变革。只是,这次库克的重点似乎放在人类身上而非人工智能。计算式的思考与人性温度的博弈,看似意外,实际上,是情理之中。
谈到与计算机思维最近的人类,莫当于“程序猿”一族。人们总是调侃这一类人的木讷、不通人情世故,甚至编造日常生活因程序思维出糗的段子为乐。然而这些笑话,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网络平台上排遣无聊的谈资。现实中看,他们对社会并无危害,库克何来忧虑一说?
我想,我们常冠以计算机快速、精准的赞誉。计算机代表了数字化、逻辑化、规则化,秉着结果最优的信条和目的,完成每一件事。使它处理过的每一份材料,都像是疾驰的车上的零件,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只是或弃或舍,用途几何,由不得材料的意见做主。
在计算机的世界里,效率和利益是终极目标,人类的道德观,价值观不包含在内,计算机也不会同情或理解人类的感情。如此模式,本不应在人类的身上发迹,然而周围平时对医生的演讲中,极不情愿的坦言他眼中的医生是理性思维的俘虏,本应慈悲为怀,医者仁心,如今却视病人如视病例,在行医中忽略病人作为人的一面,甚至被斥为“训练有素的狗”。同样的,在社会中被大众痛斥的行业,声讨的个人,大多都是如计算机一般“冷酷”的思维方式。
他们视人为既有价值,潜在价值,并以特征概之,曾经的礼义廉耻、尊信重道,被弃之于旁。如此来看,我们一边摒弃身而为人的自尊,人类感性的温暖及人情伦理悲悯之心,一边又试图使计算机像人类一样思考,创造拥有人性温度的人工智能。这仿佛一个恶略的玩笑,一个天大的讽刺!
然而,历史上,工业革命中的工人被草草视为工厂的产值与资本家的利润,大航海时代,生为人类的黑人被当做货物,在狭小黑暗的船舱辗转各州,贩卖为奴。同样的,各国各朝各代都有暴君压榨手下的人民,物化他们的百姓。英国玛丽女爵杀少女已取彼鲜血保己之青春,商朝纣王施人以极刑只为娱乐自己博美人一笑。
由此观之,冷血、不义的思维,从很早以前便以发迹,而非只是现在才蔓延在人类社会中的毒瘤。这种不以人为人的思维,是伴随着人类的历史走到今天,而非现代社会快速发展的产物,也非科技时代技术爆发的后果。
每一个时代都有圣人的悲悯同情、人性启迪,每一个时代也有暴戾、残酷和冷血。究其中本原,推当中变数,从来都是人类本身。外物从不主动侵染人类,毁灭人类的是我们自己,而创造未来的仍是我们自己。所谓“人类像计算机”一样思考的忧虑,实际上是人类处理科技与人性、利益与道德、变革与伦理关系的失衡。
尼采在他的时代无法容忍人们“过快的”生活节奏,讽刺“掐着手表的思考”。这位大哲人所处的时代,较于今天已是优哉游哉,何忙之有?于尼采,他看见的,不过是社会的步调挤压了人们的精神空间,剥夺了深度思考所必要的悠然,使人丧失了本应于他人沟通交流的时间。弱化了爱与感情,又何来同情?人类本应是感性动物,因此在情感不再被认为有价值,道德与同情不再举足轻重的社会,人可能不再是人。
尼采说,众多书中,他尤爱以血书者。是的,重视发由心生的感情,重回一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年代,而不是《金锁记》中用黄金的枷角劈杀了周围至亲的悲惨生活。重新爱上那些“不认为有价值的”东西,那些幻想,那些荒诞如《堂吉珂德》,那些飘摇如“鲲鹏之论”,那些缥缈不可琢磨的文史哲学和构筑了生活的美学。在此之后,我们会发掘出内心仍有的一腔热血,曾经的朴素的价值观也会重新浮现。在人与人的维系之中,何谓同情已然在心间。
因为,人性的本质,是于同类的悲悯与人生的热爱,星火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