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绿豆大的雪粒漫天飞舞,吐出的热气霎时成雾气在睫毛上结成一串串珍珠。地上的雪,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那时我还在老家读小学,家离学校几里远,上下学都是走路,加上天气寒冷,我走到半路就已饥肠辘辘了。正想找点吃食,突然看见一块竖在巷口的牌子,红底黑字歪歪扭扭地写着:卖红薯。别看只有三个字,可对我来说堪比雪中送碳啊。我毫不犹豫地拐进小巷,因为地上有积雪,所以我只能快步向前走着,恨不得一脚就跨到店铺门口!
没走多远,我就看见了一个老爷爷,他花白的头发如一个乱蓬蓬的毛绒球堆在脑门上,脸上布满了峡谷似的皱纹,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没戴手套,手指冻得像萝卜条,衣衫朴素而单薄,坐在路边打着颤儿。依偎在他身边的,还有一辆和他本人一样苍老、寒酸的小三轮儿,三轮儿上载着一个通体乌黑的老式烤红薯的桶子,桶子里生着蜂窝煤,几只烤熟的红薯披着嫣紫的毛衣,相互依偎在炉板上。那红薯的香味仿佛是从天上飘下来的,是那么的清纯、质朴。
“大爷,这红薯怎么卖,给我来一个。”我急切地问道。老者慈祥地笑了笑,用厚重的江西口音答道:“孩子,你不要着急。这就给你拿一个。哎呦呦……有点烫手。给你,5块钱一个。”我一手去接装红薯的袋子,一手去衣服口袋里掏钱。可是口袋里除了小杂物,根本没有那张我妈早上临走时给我的10元票子。我急了,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出来,没有。把书包抛在地上翻找一通,还是没有。我站起来,不敢看老人的眼,脑袋仿佛塞了一个蜂窝,“嗡嗡”声震耳欲聋。翻出的口袋宛若一个个鱼泡泡,在冰冷的狂风中,很凄凉地上下翻动。
这时,老汉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递给我,问:“你能帮我读一下这篇作文吗?这是我闺女家的女娃写的《我的外公》,听说老师还表扬了呢!我不识字,不知这娃写些啥。”我接过老汉的纸,一字一句读了起来:“我外公,是个卖红薯的老人。红薯是他自己种的。外公每天踩着他的三轮车到学校附近卖烤红薯。学生都喜欢他的红薯,说他的烤红薯又香又甜。听学生们夸他的烤红薯,外公特别高兴。”读着,我感动了。
不知过了几分钟,我读完了,老者随即把红薯塞进我的手中,上了三轮儿,想要走。我在惊讶中迟疑几秒,反应过来,就顶着寒风,追赶老者,想把红薯还给他。不知是我跑得太慢,还是他骑得太快,总之,最终我没追上他,他那辆小三轮儿消失在小巷的尽头。我呆滞地揣着红薯,回到书包旁。雪已经停了,阳光照耀在雪层上,反射的光刺得我直流泪,我想这是幸福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