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节,阖家团圆的节日。而我们一家却因疫情无法回老家广东过年,想着见不到我的兄弟姐妹、见不到阿公,我就有些失落。望着墙上的全家福,我不禁思考:家是什么呢?
广东四季如夏,六七月份更是燥热无比。蝉伏在绿的叶上无力地叫着。老家的房子后有一小片矮竹林,说不上冬暖却也称得上夏凉。笔挺的竹子刚好比我高一头。早晨,搬上一张竹椅在竹荫下坐着。吃着阿妈做的早茶,喝点阿公泡的茶,再逗逗小哥养的猫,不时还有鸣蝉的长吟。一派岁月静好之感。现在想想,当时的时光甚是惬意,真是“叫天上神仙都羡慕。”
长辈都出门打工去了,家中便只剩下阿公阿妈和“七八岁叫人嫌”的我们几个小孩。阿公喜欢泡茶下棋,我们兄弟姐妹便结盟立誓一同打败阿公,阿公看着我们朝气澎湃的样子,笑眯眯而不语,一边与我们运筹帷幄一边为我们扇扇子生怕我们热着。阿妈则在厨房里,透过窗户看着我们,与阿公打趣。这午后的时光,我们沉浸在了阿公阿妈眼中快要溢出的爱里。
说来惭愧,我一直不会说家乡话,阿公阿妈也一直学不会普通话,语言便成了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我有时靠阿姊小哥来向阿公阿妈传递我的话语,但甚是麻烦;我有时用“手语”与他们交流,不是标准的手语,但是是属于我与阿公阿妈的专属语言,这可以促进我们之间的感情;有时我们用眼神交流,一个眼神,阿妈便会端出小点心给我解馋,一个眼神,阿公便会点点棋盘告诉我该在哪里落子。
但自从阿妈去世后,家似乎就变了——我搬回了杭州,许久未回去,其他兄弟姐妹都要上学去了,甚至有些不留在广东;阿公因失去了阿妈与子孙的陪伴后,整日坐在房中品那早已无味的茶。
到了杭州后,似乎一切都变了——父母早出晚归,姐姐升学压力繁重。城里不允许广东的惬意,明明是暖调的窗却笼着冷调的阳。但似乎一切又都没变——中秋有月饼、守岁有饺子,杭州沉浸在传统节日里,这是阿公阿妈的茶点无法给予的。这是有杭州特色的“家”。
在北京呆久了会慢慢学会京戏的一颦一笑,在杭州呆久了会渐渐染上钱塘的古韵。漫步河坊街,踏在那块块古石砖,会有梦回古今之感;一步步走上鼓楼,看着夜晚灯火阑珊,会有身临“明灯三千”的错觉。古今似乎是通的,远方似乎也是通的。中秋搬张小竹椅坐在天台赏月,晚风拂过,便有一种小时置身竹林的快活;春节点燃烟花爆竹,在噼里啪啦声中,仿佛正在小院同弟妹们一起与阿公斗棋耍赖。
在杭城待了好几个年头,也渐渐沉沦于这里了。古色古香的街是最喜欢的,那里有孩童爱的糖葫芦、有老一辈爱的茶。郊外林荫是最爱的,光稀稀疏疏地洒落,铺上一张毯子就能野炊。现代化的闹市是最难忘的,车水马龙、人潮泉涌,但我们紧拉的手从未松过。
现在想想,家是什么?家是乡间田地的恬静,还是久逢团圆的惊喜?或许都不是——家是一种羁绊,有亲人的陪伴,哪里都是家。不论流落异乡,还是阖家团圆,只要有家人的陪伴,便是温暖舒适的“家”。家是避风港,家是加油站。所有苦和累,在见到家人的那一刻都迎刃而解。
回忆中处处是家的痕迹——哭时,家是拂去泪水的方帕;笑时,家是锦上添花的美景;受伤时,家是包扎伤口的纱布。每一个瞬间都有家——第一次去海边一起堆的城堡,是梦想中我们未来的住所;第一幅画,是稚嫩却饱含亲情的“我们是一家人”;第一首歌舞,是大家手拉手围在篝火边欢声笑语。
再次望向墙上的全家福,我豁然开朗——家从来不是可以言喻的东西,恰恰相反,家是一种羁绊,家是一种文明。中华上下五千年,孝道为家,流传出许多感人肺腑的故事;传宗接代为家,段段佳话口口相传;羁绊为家,从广东到杭州,从懵懂到懂事,从农家风味到传统名俗,这一路走来,都有家。
春去秋来,叶落花开,世事变迁,家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