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田野,常会勾起我许多的思绪,那里是我幼年时神往的地方,也是贮蓄我许多美好的记忆的地方。
朦胧中,记忆的碎片在混沌中漂浮着,向着各个方向,如丝如缕,然后纠缠成熠熠闪光的丝线,漂浮,碰撞,散开,映成了金色的麦秆。秋风荡漾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奔跑,胖胖的,壮壮的。没错,那是我在麦田里奔跑着,手里挥舞的是麦秸扎成的小手枪。
光与影在转换着,麦与镰在亲吻着,看着勇敢冲杀的我,外婆笑了,她用手背揩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接着,随手扯过一把麦秸,拧掉穗头,一根一根地捏扁。她的手指上下翻飞,几经穿梭,不过十分钟,一只小小的,精致的鸟笼诞生了。
我不禁惊叹,外婆那粗糙的手怎么能这样的灵巧?那大咧咧的心怎么能装着无穷无尽的稀奇?
外婆说,小时候她想读书来着,可惜农村丫头只能在扫盲班里毕业了。她特别羡慕有文化的人,羡慕那些捧着书本,戴着眼镜的斯文人。无书可读,那就做好读书人都爱做的事儿吧。晚上忙清了,到晒场上去定几句听人说大鼓,唱杨琴。
村里有个老头喜欢雕刻木头,不论是什么样的树根,到他手里总是会变魔术似的,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作品,或者人,或者物。农村总是对异性接近有所顾忌的,可是外婆却全然不顾别人的指指点点,虚心地向这个老邻居学习着,根雕倒是没看到外婆显摆,倒是把老头的编织学会了不少,什么干草编的云雀鸟,铜丝拧的发财树,信手拈来。
我喜欢跟外婆待在一起,她勤劳简朴,温柔善良,聪慧新奇。她曾因为丢失一只狗而伤心落泪,也曾为我的一篇作文而欣喜若狂。这样一个有创意的外婆,抵得上一大群小伙伴吧。
那时的我们在田野无忧无虑的奔跑着,追逐着,用手划过麦穗,双脚绕过池塘,金黄的麦穗,青绿的河水,我跟着外婆又来到田野。
为了验证外婆找不到我时的反应,我故意躲在那高高的麦秆丛中,偷眼看到外婆像没头的苍蝇乱撞,我心里阵阵窃喜。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麦穗的混合气味,那气味是醇厚的,不像花香那么甜腻。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我听到外婆阵阵的呼喊声,“瑞瑞!瑞瑞!你在哪儿?”那声音由远到近再到远,焦急的声音中带着丝丝的哭腔。我吓坏了,外婆从来没有这样的腔调啊!我偷偷地从麦田里跑了出去,在村头,正撞上了正在向邻居急切打听我的外婆。
“你这小坏蛋,又跑哪里去了?你是要我的命吗!?”外婆一把抱住了我,紧紧的,眼睛里笑中带泪的样子把我吓着了,我大哭不止。只见外婆从挎包里拿出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塞到我的手里,我破涕为笑,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外婆是朴实的,和众多的普通农村人一样朴实。她们没有城里人的种种纷扰,也没有大街小巷里争辩着谁对谁错的戾气,她们一直都很安静平和的生活,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想到这些我真的希望生活可以慢下来,时间老人可以再慢一点,让我们的生活像我和外婆捉迷藏那样简单,像那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那样有滋味。
当我再次来到家乡的那片田野,奔跑到曾经的麦田,才发现,田野里有了更多的人,有外婆那样的老人,更有他们绕膝的儿孙。
时光易老,我已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