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星期五。
任街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好长,任晚风将我的衣襟吹起,我拖着行李箱,又开始了回家的旅途。对于寄宿的我来说,回家是如此的迫切。
远远看到“67”路车,我便拿着公交卡往车上一冲,可我一上车,就发现气氛略有不对。
我记得,以前这趟车的司机,皮鞋擦得油亮油亮的,一个红袖章别在左襟。而现在,不见了袖章和皮鞋,取而代之的是墨镜、凉拖,以及魔性的《小苹果》。车上的人也大多变了样。不见了手提公文包、西装革履的都市白领,而是一群拿着一把大蒲扇笑谈的老年人。我还是没有太在意,在座位上打起盹来。
一觉醒来,到了熟悉的路口,可下一刻,司机猛打方向盘,竟向左转去。我大吃一惊,急忙拉着箱子一溜烟跳下车。我再看绝尘而去的车,“167”的数字赫然醒目。刺眼的红色,似乎扭曲着脸无情的嘲笑我的疏忽。
这——是什么地方?
街道两旁的路灯,昏暗无光;四周的民房,年代久远,少有人住。一幢幢楼房都是黑灯瞎火的,如蛛网般的电线乱七八糟缠在电线杆上,挂在窗台外的一台台老式油烟机像是一头头丑陋的怪兽。此刻,冷风像一个独揽大权的得志小人,一阵猛吹,吹得我脸生疼,我不由得拉紧了外套。
还好,周围的人,在一脸专心地刷着手机,几乎无视了我的存在。
我拦下一位姐姐:“姐姐,你知道这附近哪里能坐车吗?该怎么走啊?”姐姐无奈地摇摇头,给我一个爱莫能助的微笑。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只是匆匆摇手。我的心像掉进冰窖,越来越紧张害怕。我幽幽一叹,朝天买一卦,便毅然决然地向左边走去。
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它原本橘黄色温暖的光芒,此刻却尽显峥嵘,烧灼着我焦急的心。一台又一台公交车,像躲避瘟神般把油门踩到底,风驰而过。
10、20、30分钟……渐渐地,我的眼皮都在不住发出“警告”,意志都有些迷离了。我没有现金,也没法给妈妈电话。我开始沮丧,甚至想到我会露宿街头。但我眼前也浮现出妈妈欢迎我回家的温暖的笑脸,热气袅袅的糖醋排骨,绿油油的小白菜……我又燃起回家的斗志!40分钟,我又一次看表,到了!找到了!那个拐弯的十字路口!
我抬头看着这一幢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我像一位苦行僧,不惜千里,远涉万水千山,只为灵山大刹前的一望。
我拖着疲惫的双腿,找到了车站。
“叔叔,到不到东屯渡社区?”
“不到,要到对面去。”
我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胜利。终于,我坐上了正宗的回家的公交车。
“咚咚咚咚……”好不容易提起力气敲门。
“怎么现在才回来?”妈妈焦急地问。
“迷路了,然后历尽千辛万苦找了回来。”我的声音像极了七十年代老旧的老式留声机,极其沙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走进房间,胡乱把包甩开,便一头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当我再回忆11岁的这次经历,我感触很深:是什么力量让我走过如此长远迷茫的路?我想,是爱和对家的眷恋吧!
人生,既然有家要归,有目标要奔,便只顾风雨兼程、跨越万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