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一个午后，我在文件堆中翻找父母交代我找的资料，却意外地翻到了一本旧相册。随手翻开一页，一张红色的相片引起我的注意，也勾起了藏在心底的回忆。
身穿红斗篷的小姑娘拉了拉帽绳，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打扮，欣喜地在夜色中转起圈来，斗篷随着夜风扬起。不给糖就捣蛋，她回头咧着嘴道，不大却清澈的眼里映着相机的灯光。摄影者叹了口气，无奈地往她手心塞了把糖，真是的，吃太多糖小心掉牙！还有那是万圣节的台词吧？小姑娘手心捧着糖果嘟嚷道，都是节日，有什么区别？她学着舞者的姿态迈着舞步，转着圈，十指交握着把糖藏在手心，手摆在胸前，相机的咔嚓声随之响起。
照片中的小姑娘其实就是我，六岁那年回了乡下的老家，恰好临近圣诞节，邻家的姐姐送了我一件带着白色小球的红斗篷，作为见面礼。乡里其实是不过这种洋人节日的，但邻家的姐姐在国外留学了几年，所以才习惯了这些节日。
虽说我不是乡下人，但也从来没有过圣诞节的经历——甚至不知道这个节日的存在，所以觉得格外新奇，收到礼物那晚正是平安夜，于是我嚷着要穿穿看。父母帮我披上斗篷，戴上红帽，拉紧衣绳。
哟，这是哪来的圣诞小精灵呀？母亲打趣着。我撇了撇嘴，低下头捏着帽绳上的小球，匿笑起来。
我穿着斗篷到处乱晃，逢人就问，好不好看？晃着晃着晃进了邻居家。
真可爱，斗篷很适合你。姐姐甜甜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
为什么圣诞节要穿红斗篷呀？我靠在姐姐身上，小声问着。
因为圣诞老人喜欢红色，看见了穿着红衣服的小孩子，就会在小孩子睡着之后，把礼物放在那个小孩子的袜子里。
那我会收到礼物吗？
会呀。姐姐摸着我的头。
回了屋后，我悄悄地脱下一只袜子，放到藤枕头下，然后在床上躺下。
会有怎样的礼物呢。我期待着早点睡去，明天早上一起来就能得到圣诞老人的礼物。
但隔天早上我并没有早起，一觉睡到了中午，和邻居们一起吃过中饭后又跟着那些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玩游戏，跳圆圈，蹲在别人家门前数稻谷，追着猫咪跑在旷野上——那都是从未拥有过的全新体验。
玩够了后，我又穿着斗篷拉上父母在田地四周绕着圈走，回想着姐姐说的话。你们知道什么是圣诞节吗？我回头问他们。父母或许是为了迎合我而摇了摇头，但那时的我只认为父母不如我见多识广。我一边滔滔不绝讲着——尽管那已经跑题了，一边晃回了老家，我们一家以及乡亲们一起拍了几张大合照，拍完我还意犹未尽地借来数码相机，想叫妈妈帮我拍张相片。
我来来回回摆了好几个动作，但依旧不满意，拉着衣摆转了几圈后回头道，不给糖就捣蛋！妈妈无奈地从兜里摸出几颗利是糖，塞在我的手心，毫不客气地指出我的错误，那是万圣节的台词吧。随即，趁我露出微笑的一刹那按下了快门。
吃过晚饭我和那几个刚认识的孩子又疯玩起来，玩累后我们几个大汗淋漓地站在田野上任着圣诞夜微凉的晚风吹在身上，吹起衣袖裤腿。快要夜深，即将回城里的时候，我早就把圣诞礼物的事完全抛在脑后了，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了家，至于到底有没有圣诞老人来给我送礼物，我至今也不得而知。
我看着那张相片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天色早已暗下来，父母也已经回到家。
文件找不到吧？真抱歉，我……你在看什么？母亲蹲在我身边。
妈妈，我们找个时间去一趟乡下的老家吧，好吗？我无厘头地丢出这句话。
她错愕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忘了吗？老家在前年就被改成城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