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海棠开了。
这是我不经意间发现的。
清晨刚下了一场淅沥小雨，此刻阳光正懒洋洋地洒着，为一树海棠氤氲出一片光晕。星星点点的嫩红花朵肆意地点缀在枝头上，华丽又繁美，但却又不失优雅。
“海棠开了啊……”我走上前，用手抚过那一簇盛放的娇嫩和粗糙的树枝，仿佛稚子的脸庞与老人布满老茧的手。
我凝望着一树胭脂红，思绪，随着点点馥郁芳香，飘向远方……
犹记，家乡的屋后，似乎也有这样一株海棠，也有着这样的清香。
当年，阿婆执着我的手，在屋后播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她和蔼的声音，至今还犹如在我的耳畔：“等到这棵海棠树开花，阿棠的梦想就能实现了。”年幼的我抬起头，天真地问：“那阿婆，您的梦想是什么啊？”阿婆笑了，那声音苍老却摄人心魄，如同古老的洪钟撞击在我的心上：“阿婆的梦想啊，就是阿棠你长乐安康……”
夏天，太阳那般毒辣，热气蒸腾着，燥热总是让人心烦意乱。那一株海棠树，仿佛雨天里阿婆为我打的伞，在一片酷暑中撑起一片阴凉。阿婆每次忙完农活，总喜欢搬着小竹凳坐在茂盛的海棠树下，用扇子为我扇着凉。“阿婆，你为我讲个故事吧！”年幼的稚子坐在一树荼蘼下，繁花似锦中，笑得堪比花娇。老人笑了，拢了拢袖子，扬唇道：“好阿棠，那阿婆就来给你讲讲海棠仙子的故事。传说那海棠仙子啊……”
雪下起来了，呼啸的北风卷起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要将人吞没。海棠树早已只剩枯槁的枝桠，没有了一树繁华，仿佛一个寿命将尽的老人在离别前，最后的嘱咐。阿婆在这时就会喜欢领着我走到海棠树下，笑着看着我闹。她问我：“阿棠，你冷吗？”我摇摇头反问道：“阿婆冷吗？冷的话，那阿棠就给阿婆暖暖。”阿婆笑了，她抱起我，说道：“有阿棠这个小棉袄就不冷咯！”我展开笑颜，雪地里充斥着银铃般的笑声，一切，仿佛还犹如昨日。
灯花繁影，照一双人。当年阿婆一句“人之初”，我跟着一句“性本善”的时光早已挣脱回忆的囚笼，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婆已去世多年，如今，只剩我一人坐在屋后的海棠下，不知何时，面上早已沾满了泪痕，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兀自回忆着当年的流光。
阳光再一次笼罩，淡淡芳香再次扑面而来。那婆娑树影被镀起一道光晕，仿佛灯下的一个老人正拥抱着她的孩子。
明月仍映海棠中，稚子笑颜赠老翁。人生何必常相伴，遥以思忆寄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