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过那昏黄灯光下佝偻的背影。
小时候,那台梨花木做的油亮的缝纫机总是被擦的崭新,在夜幕降临之际,被踩的“嚓嚓”作响,随着有节奏的机械声,我也藏进了梦乡……
自我记事起,奶奶房间角落里便有一台缝纫机,但只有在下雨天和晚上才会用,每次奶奶掀开那层厚厚的灰布,我便围坐在一边,瞪圆了眼睛看着。只见左手拉开小匣子,拿出一捆线,带上那副黑框的老花镜,把线头先在嘴里抿一下,俯下身子,慢慢穿过那个细小的针眼,右手转动一下光滑锃亮的轮轴,双脚踏上脚踏板,整个缝纫机像一个万花筒一样,各个零部件都开始运转。载物台上,奶奶手下生风,一块儿不起眼的花花绿绿的布便成了马甲、棉袄、棉裤……
家中与我同辈的孩子都穿奶奶做的衣服长大的,厚实的棉芯,密密的针脚,红绿相间的配色,只觉得穿上实在暖和。针线交织间,雪白的棉絮被藏的一丝不露。奶奶做的衣服是绝计穿不坏的,一件棉衣传了三个孩子,布料洗得泛白,但从未开过线。而到了现在,打开厚实的实木柜门,还能看见整齐的叠放在一起的深色的棉衣。
看着看着,只觉得十分有趣,那滚儿灰色的线在缝纫机上像起舞一样转动,一下子勾住了我的心。待奶奶不在的时候,我从柜子中拿出一块儿边角料,坐在高板凳上,也学着奶奶的样子打开了小匣子,只见匣子中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各色的棉线,小剪刀,银色的针,还有几团儿忘在里面的泛黄的棉花……线在针上穿着,我把那块布放在针下,欠着身子踩下面的踏板,用了很大的力才转动了一点。最后一个发力,扶着棉布的手歪了一下,那根粗长的针,把我幼嫩的右手食指钉在了缝纫机上,而当时的我也才六岁,早已忘记了那种疼痛,只记得爷爷奶奶把针拔出来后用一块长布紧紧的裹住了那根手指,哭得抽噎的我躺在奶奶的怀里睡了过去,自那时起,我再也不敢碰那台缝纫机了。
如今回到老家,那台机子还静静的站在那里,未曾移动过分毫。上面浮了一层薄灰,没有了昔日那种灵动与明亮,就像与奶奶一样变得愈发苍老,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注意到它,注意到它与火红的新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