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桃花树下的时光
春雨淅淅沥沥,不疾不徐地下着,染红了桃花,绘青了小草,涂绿了巨木。悠然在雨中漫步,小区里的桃树娉娉婷婷,摇曳生姿,抖擞着白里透红的花瓣。起风了,那浓醇的甜香夹杂着芬芳的泥土气息,钻入我的鼻孔,树上的花瓣被卷起,我似乎也被那和煦的春风轻轻卷起,回到了那一段桃花树下的时光……
五岁那年,父母把我留给乡下的奶奶照顾。刚到那里时,我觉得一切都是陌生的,哇哇大哭。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谁家的男子汉在哭?”我惊奇地回头,只见一个和蔼的身影出现,奶奶!她用温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皮皮乖,听奶奶给你讲个故事。”我与她度过了一个快乐的下午,接着度过了一个快乐的春秋冬夏……
暖春,桃花盛开。我从惺忪的睡梦中苏醒,胡乱穿上衣服,跑进院子,奶奶在后面追着我,我见那昨日的萌芽已经舒展开来,兴奋地大叫:“奶奶,奶奶,桃花开了!”奶奶小脚紧挪,从身后跟上来,笑着对我说:“皮皮跑得真快,奶奶都追不上了。”我喜笑颜开,转身飞进奶奶怀里,让她抱我摘桃花。我摘下一朵戴在奶奶头上,那皙皙白发与粉红的桃花交相辉映,我说:“奶奶最漂亮啦!”奶奶摸摸我的头,脸上的皱纹绽开朵朵菊花。故乡的桃花树,是奶奶鬓边的一抹粉红,更是我童年不可或缺的装点……
炎夏,枝叶繁茂。三五小伙伴聚集在一起爬树。我像一只灵活的壁虎,“嗖嗖嗖”向上蹿。树不算高,很快就爬了上去,其他小伙伴纷纷夸奖我厉害,我翘着腿,洋洋得意。可是没坐稳,一下子从树上掉下来,磕破了膝盖,钻心的疼痛向我袭来。奶奶急急地拿着碘伏过来,小心翼翼地给我抹上。药水乍然与肌肤融合,痛感更加明显,“疼!”我龇牙咧嘴,奶奶见了,往我嘴里塞了块儿冰糖,我瞬间破啼为笑。故乡的桃花树,见证了奶奶对我无微不至的呵护,更见证了我的喜怒于形,毋庸矫饰……
爽秋,桃儿满树。奶奶搬来一把高凳,给我摘下来几个桃子,洗洗放在果盘中。我见了,急忙冲了过来,拿起一个就啃。嗯!我咬破薄如蝉翼的皮儿,清甜的桃汁儿溅到我嘴里,甜到我心里。奶奶心满意足地一迭声问我:“好吃不?甜不?脆不?”我的嘴被桃儿塞满,含含糊糊地说:“嗯,好吃,真好吃!”奶奶笑眯眯地出去了,将我的小伙伴们招呼来,盘子里的桃子瞬间被洗劫一空,院子里飘满欢声笑语。奶奶把余下的桃子摘下来,分给左邻右舍。故乡的桃花树,春华秋实间,细数岁月流淌,默默如奶奶般淳厚……
寒冬,银装素裹。桃花树的最后一片叶子悄然落下,奶奶的腰也更弯了。我该上小学了,爸爸妈妈把我接回城里,望着越来越远的故乡,我的泪水悄然滴落在这片被白雪覆盖的土地上。奶奶没有来送我,可我透过窗户分明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睛正在朝外张望。我的奶奶、我的桃花树,你用身体去感知岁月的苍凉,有谁能真正读懂你的孤独与寂寞。
细雨湿衣,闲花落地,回过神来,衣衫半透我竟浑然不觉,信手拈一朵桃花入口,湿润的花瓣一经咀嚼,满口沁香,只是,那熟悉的味道早已不复存在。我的泪水顺着雨水的痕迹,划过脸颊。
那段与奶奶在一起的日子,那段桃花树下的时光,我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