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还在思考怎样去表达那份感动,并给予回报时,窗户边的那盆花,却成为了我仅有的,对她的回忆。
我姥姥是个农村人,个子不高,身子圆圆,胖胖的。花白的头发上,时常顶着个黄绿色的发夹。长得倒还算和蔼,但我并不喜欢她。
都知道乡下人不聪明,而且脾气倔。她便是那样的人,自从姥爷去世后,她便独自一人住在那小破屋里。那屋子又破旧又简陋,连上厕所都得小心掉坑里。我们有好几次劝她到家里来和我们一起住,她却说什么也不答应,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后来咱也不劝了,随她爱住哪儿住哪儿,到乡下的路程远,山路崎岖,爸妈在城里工作繁忙,我们也少于去看她。
那是我放暑假的一次,因为待在家里没人照应,父母便达成一致,把我送到姥姥那里。一开始我十分不情愿,想着要去那样的地方待上几个星期,别提有多不乐意了。可没办法,家里没人照顾我,我被逼无奈的接受了。
姥姥知道我的到来很是开心,还特地把家里收拾整洁,即便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还把她喜欢的不得了的夹子给我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她喜欢漂亮夹子。可我并不在乎,那时候的我年纪尚小,还喜欢五颜六色的花。可惜姥姥那里一盆也没有,我为此很是不满。
后来村里组织了一次活动,刚好在我去的那几天碰上了。要知道那种活动在乡下可很是难得,几年就办那么一次。姥姥拉着不怎么感兴趣的我去了。
那些活动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倒是有一个赢奖品的活动,引起了姥姥的兴趣,那是只要按图刻下相应的图案,便可以带走一样东西。礼品里有大米呀,玩具呀,发饰啊之类的。姥姥拉着我,想让我参加,我看出来她是想要奖台上那个夹子,可是我拒绝了,就像她一开始不愿意去我家那样。因为我不喜欢她,我成想拒绝她,成心想让她失望。
无奈之下,她只好让我待在旁边别动,她自己去。
我看着她圆胖的身子挤在那个椅子上,笨拙的拿起小刻刀,一脸不知所措的面对一张白纸,不知从何下刀,犹豫半天,才一点点开始刻,其实图案并不很难,但对于姥姥来说,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她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才勉强看清线条。粗钝的手握着小刀,却又奈何手抖的厉害,刻出来的线不怎么整齐,看起来毛毛躁躁。一边看图案的同时,还得注意别划到手。她的头离桌子很近,脸都差点贴上去了,有好几次都削到手指甲,便不得不抬起头来缓口气,接着又忙着低下头去。
简简单单几分钟便能完成的图案,她硬是刻了半个钟头。别人都满心欢喜换到了礼品,她却还在一旁擦着汗,嘴里不自觉地嘀咕,手倒是一刻没停下来。
我在一旁看着好笑,又有些不耐烦,拿她没办法。
好不容易一个不平整而且不好看的作品勉强完成,她拍拍手上的灰,揉揉眼睛,摸一把头上的汗,一脸自豪的像奖品台走去,那表情仿佛是在走红毯一般。
“她终于可以拿到那夹子了。”我心里不禁想着。
不出意料,她的确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礼物。但我保证当她拿着礼物站在我跟前时的景象,绝对在我意料之外。
她选择的礼物是一盆花……那一刻,仿佛她刚才付出的全部努力都找到了理由。看到那花时我的心情除了感动,又还剩些什么呢?
那盆花一直摆在我房间的窗前,每当我看见它,便会回想起——那年盛夏一个满脸皱纹,倔强而又和蔼的老人带着戴她那绿黄色的发卡,捧着一盆鲜艳而又饱含爱意的花,站在我面前……
那是令我感动的,也是唯一的对她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