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纱裙摆过柔浅的云层,留下一片片金色的诗行,缓缓触在陌上千店的仙人掌上,掀起堆积的尘埃,消散在飞舞的光点中。
我也收拾好最后一件行李,轻轻在昏暗的楼道间行走。
似是想到了什么,我放下行李,转身奔向楼的顶层。
野花和野草在水泥板的缝隙中密集而迅速地生长起来,纤细而柔韧。夕阳如融化了一半的麦芽糖,暖暖地甜在被精心护养的淡粉月季上。带有小刺的枝叶将腰肢缠在已经生了锈花的晾衣架上,随着微风晃动着,舞蹈着。三楼李婆婆大红大紫的裙衫还在衣架上淌着水,估计李婆婆的丈夫王爷爷才将这些衣服带上楼顶的小花园晾晒。
葡萄还是介于青色与紫色之间的浅粉,我似乎能想象到它的酸涩,不禁一个颤抖。第一次来到花园时,我便被这一串串漂亮的果子迷了眼,高我半个头的邻居姐姐坏笑着踮起脚给我递了一颗,下肚后我才知上了当,想要生气时,一个野花编的手环便套在我细细的手腕上,我顿时不气了。时常写完作业来到花园玩,偶尔遇见新搬进来的小妹妹,我就像当初邻居姐姐为我编花手环一样为她编花手环,总是引来一阵阵如银铃般脆生生的笑声。
六楼的李爷爷八十一岁了,但他说他才十八岁。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在一小片菜地匆匆忙碌的身影,果蔬成熟之际,他就招呼着我们来挑嫩的菜掐。有一次不知哪一个小鬼把李爷爷才种了不久的小白菜“偷”了,第二天便看见孩子气的“我警告你哈,莫偷老子的菜,几片嫩叶叶有啥吃头!”贴在水泥墙上的便签上还画了一个插腰的老头。
我常常和五楼的王同学一起上学、上补习班,我们家和他们家关系最好,过年总会捎上家乡的特产相互登门拜访。
想着想着,思绪如风筝般飘了,我吸了一口气,在最后一丝残辉的目送下渐渐离开。
又走到家门口了,忆起夏日时外婆摇着扇子端来的那一盆冰西瓜;忆起天气预报播放时,把家人领到电视机前的《渔舟晚唱》;忆起冬天时,手工织成,花样繁多的围巾手套;心中便有无限发酵的惆怅。
七楼,六楼,五楼,四楼,三楼,二楼……
一楼,一楼,历历在目。
行李太沉了,似乎想把我留下。
可我不得不去一个新的地方居住,我要在那里上完初中。
这里的每一处都有我的足迹,有我和岁月并肩而行的足迹。
离别是必然的,我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我将刚才吸入的气叹出,迈着应当属于少年人的步子走了。
我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