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潋滟,柔风轻抚,窗前的白玉兰,又悄然撑开裙摆。
不知何时,院中的玉兰,成了母亲最爱的花儿,常常摆弄。每到春天,洁白无疵的花瓣送出缕缕清香,为家门添上浓郁春色,来往客人皆赞不绝口。孩提时代的我也喜欢得不得了,天天陶醉在芳香之下,不能自拔。
自然,长大一些后,学画时,我画的第一幅水墨画,也是玉兰,第一个梦想,也是画好玉兰。
稚嫩的画笔,在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划过,留下几朵同样歪扭的玉兰,很是抽象。但就是这样一副拙劣的画,却在父亲的赞扬声中,被母亲用郑重其事地挂在了我书桌前的墙壁上,像我上学后,她将我得来的第一张奖状贴在墙上一样,自豪,而又虔诚。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鼓舞。于是,从那以后,家里各处便开满了玉兰。
在当时我幼小心灵的美丽憧憬中,窗外枝头的一抹莹白,是这世界最美的生命,没准哪天清晨,自己就会变成玉兰仙子,变得纯洁而又美丽。这源于动画中的天真想法,却成了这个小女孩每天所期冀的美好。
学画的过程并不都是坦途。
那次比赛,本来觉得不错的的画技,在赛场上,却怎样也画不出想要的效果,导致比赛失利。虽老师不断安抚我低落的心绪,但回家后,我依然羞愧得不敢抬不起头来看母亲,低着头溜回了房间。一进卧室门,抬眼便望见了那幅拙笔,高高的待在属于它的那面雪白墙壁上,俯视着我,似乎在嘲弄我。顿时,心中的委屈一股脑涌出,我将那画一把扯下,“呲啦——”撕成两半,狠狠丢在地上。即便躺在地上,它仍旧高傲的仰着头,咯咯地笑着,剜着我的心。扭身,我扑进被窝,放声大哭。
良久,我出房去,母亲正蹲着身子摆弄着玉兰,那时,玉兰已落光了花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飘摇着,煞是难看。但,母亲却极有耐心地把石灰一层层地、均匀地刷在树干上,我不敢开口对母亲言说比赛的事情,就那样立在那里,颇有些恶狠狠的盯着玉兰那一丝不挂的枝条,就像盯着自己那拙笨的手。石灰刷完,母亲直起身来,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这玉兰,别看现在是光秃秃的,看似毫无美感,但精心呵护,刷上石灰,养精蓄锐一寒冬,来年春天早早就绽放,送出第一缕春光,却能艳压群芳。”母亲的话,虽声音不高,却句句清晰,字字珠玑,将我从懊悔中惊醒——只是一时的挫折而已,何必为此而过多的自责呢?现在,回想起来,母亲当时明明知道了真相,却不言破,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安抚了我沮丧的心情。我不禁感叹起母爱的“润物细无声”。
玉兰,只有经历了冬天的严寒,才会迎来春天的绽放。而我自那次比赛以后,每逢空闲,便练习画兰。时而临摹名作,时而自主发挥,一练,便持续了许多日子,但,只有厚积薄发,才能迎来成功。
次年,再次参赛,当我抱着证书回到家,看到父母,嗅到那缕淡淡清香时,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哭着扑进父母怀里,三人紧紧相拥。
正如母亲所说,玉兰,早春绽放,不畏寒风瑟瑟,只为给人们送上第一缕春光,缓解一个冬天以来,大地的寂静。待到烈日炎炎时,它却又褪尽花朵,甘愿做一片绿荫,供人乘凉。玉兰,枝干高挺,不为他事,只为正直做花。我那发源于玉兰的梦,像是一棵玉兰,想要摘云,却只能捕到一丝云影但母亲,却用这丝云影,为我编织了梦想的阶梯。这梦,不求能开出一树繁华,只要能在安静的枝头,绽开一朵平凡而纯洁的花儿,便足矣。
长大后,我恍悟,母亲要培育的白玉兰,正是我自己。(公众号:平静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