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一寸寸的阳光从窗边褪去,我开着窗户,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风如无形的轻纱拂过我的发丝和脸颊,顽皮地进了屋,吹过书架,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如秋天的落叶般缓缓飘落到了地上。我走过去,弯腰拾起,轻轻擦拭着薄薄的一层灰尘,照片上人的笑容与记忆中的重合,风,又悄悄地从窗户溜了出去,带着我的思绪,一起,回到了记忆中那个地方……
熟悉的自行车铃声“叮铃铃”响过,年幼的我站在幼儿园前,我知道,那是姥姥来接我回家了。看到我,她赶紧跑上前来,把我肩上小小的书包拿下,放到自行车前的筐里,生怕我背久了书包会肩痛,又将我轻轻抱上自行车后座,姥姥骑上前座,对我喊一声:“坐好喽!”蹬起了自行车踏板出发。晚风拂过面颊,夕阳从身后照来,在地上映着两人影子。我痴迷地望着路旁的麦田,伸出一只手感受着风,姥姥的声音随着风刮过耳边:“可要抓紧啦!”又越刮越远。每当遇到凹凸不平的地段,姥姥总是放缓速度,或者干脆下来推。我爱听自行车铃“叮铃铃”的声音,姥姥就每隔一阵拨一下车铃,离家的距离就又近了一点。阵阵铃声响过,回荡在风中,在耳边,在两旁的麦田中,时间一点一滴在这中间流逝
那时,我扬起头望着姥姥,望着姥姥黑色的头发听着阵阵车铃声,听着姥姥为我讲故事,时不时提醒我抓紧别掉下来,感受到姥姥对我浓浓的爱,“咯咯”地笑着。
姥姥蹬着这辆半旧半新的行车,带我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坎坷颠簸的乡间小路,平滑笔直的柏油大道,铺满石子的马路,不经意间,我也一点点地长大,我在长高,姥姥的脊背却越来越弯,一寸寸地矮了下去,我惊奇地发现,她不再如印象中那般能干,充满活力,之前硬朗的双腿也时不时会痛,有时走路也会深-脚浅脚。但,仍旧没变的,是她关心的话语,细心的关怀,是她看我时温和慈祥的目光,亲切的笑,是她用手抚摸我的脸,是沙子吹过的感觉,很糙,却极暖。
现在,我微微低头望着姥姥,望着姥姥白灰色的头发,车铃声仿佛萦绕在耳畔,听着姥姥为我讲那些已讲过许多遍的故事,时不时对我的关心,感受到姥姥仍一丝未减的浓浓爱意,我却“涮”地红了眼眶。
又一阵风,带着我的记忆回来了,我望着照片:姥姥一手扶着行车,侧着身,望着镜头,依旧是记忆中淡蓝色的针织衫,黑色宽大的裤子,简单的布鞋,黑色的短发中只夹杂几丝银丝,慈祥的笑脸,在阳光下镀上了一层金色,自行车前面,幼小调皮的我正踮着脚尖,高举一只手,努力地够着自行车上的车铃……
我想,姥姥最后一定抱起了我,帮我去够车铃吧,为什么呢?因为爱啊。我拭去眼角的泪,关上了窗,轻轻抚平照片上浅浅的折皱,将它夹在书中,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轻轻地,放回了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