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应该回到乡下,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
乡下的年,是极为隆重的。
我坐车回到姥爷家,一进门,发现蒸笼与篾席腆着白肚子在大太阳底下暴晒,我知道这是要蒸馒头、做年糕了。五岁的小外甥跟在我身后,抓着我的衣襟,望着蒸笼一遍一遍问,什么时候蒸馒头啊?什么时候做年糕啊?快了,快了,我总这么答。
终于盼到蒸馒头了。厨房里烟雾弥漫,门口的篾席上,一笼一笼的馒头,晾在上面。母亲打发我去给邻村亲戚家送馒头,我就领了几个顽童一块儿。临走前母亲总嘱咐不许偷吃,我满口应着。然而路上的时光,漫长的厉害,偏偏篮中的馒头又在不停的释放香气,我假装闻不到,与顽童们说笑,可笑着笑着,鼻子不做主了,总要深吸一口,再深吸一口。周遭的每一寸空气,都是香的啊。我们几个孩子都走不动路了,都在咽口水。
我说,要不,咱们吃吧?
顽童们说,咱们吃吧。
我说,一人就吃一个?
顽童们说,就吃一个。
结果我们都敞开了肚皮吃,直吃到馒头堵到嗓子眼,有路过的行人,我们也慷慨地让他们吃。结果过不到半路,馒头就见底了,只好灰溜溜地跑回家,装上馒头再去送。
到了亲戚家,他们搂着我亲密地说话,说馒头有多么好吃,家里大人可都好。最欢喜的是亲戚会给我们压岁钱和糖果。空气变得又酥又软,对着它轻轻咬上一口,唇齿间仿佛都是香的。
掸尘是年前必做的大事。大人小孩齐动手,家里家外,楼上楼下,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地板光鉴照人,连灰尘粒儿也找不到。
年越来越近了,年的味道在我心中也越来越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