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稚嫩的双手紧握住奶奶的双手,奶奶的手粗糙而温暖。一股暖意流转于其中,仿佛是岁月逝去的身影。
奶奶出生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她排在中间,父母为她取名“见弟”,是希望她能为家中带来一个男丁。记忆中,奶奶从未与我讲过她的父亲,只知道她那时她们家庭是和睦而温馨的,弟弟每一次拿到好吃的就偷偷分给姐姐们。奶奶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我不知道奶奶比划的是什么,但却感受到了,那是一个穿越时光的、如糖般温暖的瞬间,奶奶童年中为数不多的美好。
奶奶新生活的开始,源自于与我爷爷的相识。只因那一刹那间的心动,就让彼此牵挂了一生,一起携手走过了半个世纪。
1982年,在那个特别的六月,我的父亲出生了。那个年代,政府抓生育抓得很严,奶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如果被发现,将会被罚一大笔钱,为这个本就不那么富裕的家庭带来更大的负担。
手指蜷缩在掌心中,但奶奶不想放弃。
她逃到一个表亲家住了下来。于是,在那个夏天,一个婴儿的啼哭惊扰了树上的鸣蝉,我的父亲降生了。奶奶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庞无力地滑落,她那时应该也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吧,我想。
奶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将我父亲抱在怀里。婴儿在母亲的怀抱里熟睡着,奶奶的眼神中掠过无数情感,一路上的艰辛如一帧帧黑白电影,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
她终究还是没有放弃。
她目不识丁,却仍在不断告诫子女要发扬中华民族美好品德,她用自己勤劳的双手,编织着下一代的未来,守护着这个家庭。
岁月从指尖辗转流过,我的父亲也已长成翩翩少年,或许上天也嫉妒他们,父亲的哥哥和姐姐都因意外而离开了他们。我无法想象,奶奶那双操劳了半辈子的手那时淌过了多少眼泪。爷爷没有说什么,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开了一家面包店,父亲也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只身去了广州读了职专。他们都不愿再提起这一段往事,因为他们都知道,心里的伤痛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忘,只能深埋于心,挺起脊梁,顶着风雨前行。奶奶便是从那时起开始信佛的……
眨眼又度过了十年光阴,在一个微风轻扬的傍晚,父亲带着一个女孩回来了,那便是我的母亲。小时候,我只知他们的幸福与甜蜜,却不知他们经历了多少考验才在一起。
那时,父亲与母亲两情相悦,父亲却碍于家世,迟迟未给母亲一个誓言。奶奶知道了,就四处借钱,买了一部车做彩礼。在他们的婚礼上,奶奶止不住地哭泣,掩着面的双手背后是不停颤抖着的肩膀。
现在奶奶十分幸福,每逢初一和十五就吃斋念佛。在那迷蒙的,因香烛燃烧而散发的朦雾中,氤氲着的是奶奶的爱;口中虔诚的祷告,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祝愿;双手合十的身影中,是奶奶心中深深的祝愿。
时间浪潮不断冲刷,留下了奶奶如珍珠般宝贵的坚毅品格,我细心珍藏,将它嵌在我记忆的长廊中,璀璨一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