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天净得似水洗,有蓝玉之光,惹得人们心绪飞扬,频频抬头观望。
我却不看天,而是守着身边的陶罐。
现在正是“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的季节。我们在腊月末驱车回到远方的家乡,便等着过年。
在那个老屋的墙根下,也必定有几个陶罐在等着我。陶罐里一定是腌制的酸菜和腊八蒜,只是时候未到。冬阳正暖,拂在陶罐上,流光跳动。
“别在那守着啦,该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姨姥姥从窗中伸出头对我说道。熟悉的乡音,春水般漫过耳边,我笑而不语,摇摇头。继续执着的守着那些罐儿。在阳光中,我眯着眼看它们,仿佛有了我的监督,他们就会发酵的更快一样。“这孩子,死犟。”我听见姨姥姥笑着对别人说。
庭中全是积雪,麻雀拍上自己的小爪印。冬日正午的太阳,温柔的可以让人抬头直视。我用指节,叩叩陶罐的外壁,也是暖暖的,回荡着空灵的声音。我又拍拍它们脑袋上的塑料膜,幼稚的问道,“罐兄,你肚子里面的东西什么时候腌好啊?”我的罐兄可能是正忙于享受暖阳,也可能是嫌我太心急,没有答理我。时间过得好慢啊,一秒一秒都是数着过去的,世界就这么变成一幕一幕,碎暖点点。罐兄越是不给我回应,我越是抓心挠肝的想它几天后打开的模样。这些守候与念想像一团面在心里发酵,香香的,软软的,甜甜的。
大年三十的黄昏与一年中其他三百五十五天的黄昏没什么不同,自然中最慷慨的夕阳依然正忙着穿针引线,给雪林穿上金缕衣。但我却格外焦急,在厨房外踱着步子。烧水的声音响起,我赶紧跑到屋外,扒着厨房的窗‘’微微踮起脚,努力向里看去。看到罐兄头上的塑料膜被取下来,我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呼一口气。
晚饭桌上,姥姥把装腊八蒜的碟子和酸菜炖粉条推到我面前,笑道:“等这个等好几天了吧?”
等什么呢?也许就是“等”本身让一天天变得无可替代,让生活如醇酒般,愈久愈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