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居于离苏州尘俗较远的地方,自然能住在宽敞的房屋中,极少受到乌烟瘴气的影响。于是便在院子里植下一片绿荫。我尤爱那如同玉玲珑般的银桂,因为它的馨香与甜美似永远驻扎在了我的梦里。
每每九月初,我便盼着这绿得葱翠的树长出小籽般的花苞,在暖风的吹拂下愈渐雪白。银桂不同于金桂,它的花朵呈白色,在月光的晖下似一簇银簪,而温柔的树像是成了古代的美人,舞动着修长的手臂,偶扶一下发簪,浅笑嫣然。金桂则是满头金饰,虽也美丽,但却多了几分高傲,香气也浓得太腻了。坐在银桂树下,我常被月光透过它的枝叶投下的剪影迷住,陶醉在清雅的淡香中,欣赏着它的舞姿,不觉轻闭双眼,依树而憩。恬梦初醒,用手扶着树站起,忘我地笑着,似仍在芳香的梦中与光影嬉戏。
桂香,一如这温柔的树的名字,也像是银色的。我一闻见,顿觉轻盈万分,人的拙气全无;而这馨香啊,在眼前晃晃悠悠,笼罩了这座小院,朦胧起了浅雾,似是看得见摸得着了。
毕竟是小孩子,都喜甜食。虽不曾亲口尝过自家桂儿做的小食,但却偷品过花朵。我也是个喜欢干净的人,趁大人与鸟雀都不在,采了一簇小桂花,洗净了含在嘴里。本以为会像桂糖一样甜美,不料水已拂去了它的香蜜,只剩下这空空四瓣雪了。于是又踮脚踩了一小簇,拈去细花杆便又放入口中。霎时,甜味在舌尖上漾开,慢慢充满了整个嘴,顺喉而下的甜馨在腹中回荡,久久不忍挥去,也挥之不去。
为了学习,我搬离了这充满回忆的屋。临走前实在不舍这银桂,突发奇想折了一条枝插在土中,浇下了半瓢水,才依依眷恋着离去。这一去,竟是再不能回到这里了——屋,连同院与桂,被卖给了别人。
繁华的城市,自然不会缺少乐趣,但我又隐隐觉得心里丢失了些什么。怅然回首,才知在走过的路的尽头静立着一颗熟悉的桂花树。它的叶绿得葱翠,它的花白的高贵,它的影似在风中舞蹈,如头戴银簪的古代美人舞动着修长的双臂。它的旁边,一株小银桂绽开了满枝银,也似在学着起舞。
夜里,月光找不到桂树了,便在书桌上投下柔晖。闭上眼,入了这月儿的梦,在梦的深处被风捎来的淡淡桂香萦绕在脑海,含在口中的桂瓣的甜味儿在舌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