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起得迟,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睁眼,已是六点半。
撩开窗帘,屋檐上竟然有雪,灰色的瓦片上覆薄薄的一层。这样的雪是婉约的,尤其是窗外灰瓦白墙的建筑,倒有几分江南的意境了。其实,我知道我身在北方,这一生只去过一次江南,虽然没有在雨巷里走过,便也把心丢在了那落雨的街。句子一落笔,又暗自嘲笑写小文字的人自作多情。读到了湛蓝的《初雪》,她说,这不是她错过的那一场。尽管不是初见那场,生命里的冬季,每场雪又何尝不相似?
俯在大玻璃窗前,触不到风凉,几只散养的鸽子安然守着寂寞的城市,它们把我家阳台当成了栖息的地方,偶尔有一对白鸽子在窗前咕咕地叫,那声音实在不是动听,也把阳台上一块空地弄的脏兮兮了,我有时候会赶跑它们。有一天经过饭店门口,看到笼子里待宰的鸽子眨着红色眼睛,眼睛里是纯净的,不食烟火的无辜,我又生出恻隐之心。也许它们被豢养的目的就是成为美餐,这是宿命。然,它们却并不知晓即将到来的残酷屠宰。
城市的疫情刚刚趋于平稳,下午给母亲打电话说,该准备年货了。父亲恢复得极好,邻居们都去看他,说了很多宽慰的话。这最寒冷的日子终究是熬着过来了。我长这么大,好像一直觉得是被呵护的,自从成为了母亲,我才知道怎么去爱。母亲说,明天就是孩子农历生日了。母亲按着惯例喜欢过农历生日。我忽的又想起那年的大雪,把家门都堵上了,真的是推不开门了。父亲和母亲把炉子里的火生的旺旺的,他们在屋外扫雪,嘱我好好照看孩子。可是那场雪还没融化,孩子就因感冒烧成了肺炎。母亲陪我在医院里住了九天,小小的人儿还不知道打针的痛,头上刚长出的细细的绒发被医生剃去一块,留置针头夜里滚针,又在另一侧打针。看着他软软的小身子躺在母亲的怀里,小小的脸蛋苍白得没有血色,鼻子里呼噜呼噜地响,那么小的生命就要承受这等人间苦,我在那一刻自责过。对于人生,我是一个并不积极的人,我甚至想这一生都不要有感情的欠负和痴缠,但那又不是世俗所能容纳。
孩子出院的时候,正好是一百天,母亲带着我和宝宝去照了百天照,照片上的他头上还留着两片剃掉的印记,修图师傅说可以修饰一下,我拒绝了。回来的时候,雪化了,我也脱去了棉衣,我们不在家的日子,父亲把菜园里的小葱侍弄得郁郁葱葱,经过雪水的滋润,更加朝气蓬勃。好像这九天是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们回来了,春天就跟着回来了。
那是一场下的铺天盖地的雪,在那场雪里我懂得了人生不只是一个人的风花雪月,生命的大河澎湃着汹涌的浪涛,也流淌着岁月的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