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我离开故乡,大约已有八九年了罢。记忆中的故乡,是个傍水而立的小镇。故乡的白昼总是过分漫长,孩子们总在槐荫浓重的老巷里嬉耍;故乡的街道总是人来人往,却没有半点城市的喧嚣;故乡的夕阳总是轰轰烈烈地烫皱了大半片无云的晴空,港口的汽船永远在暮色下鸣笛启航;而那时的我在满地的落英中缓慢地成长,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竟会与这里的一草一木千里相隔……可这些画面,都在无休止的阔别中,渐渐模糊了起来。
或许每个人记忆中的故乡,都如一节念不清却忘不掉的残诗。席慕容的故乡,是月色葳蕤下一支清远的笛,夜夜入她的深梦;然而在多年的别离中,这笛音终于渐渐渺远起来,成了天明时分半睡半醒时的幻梦,如蒙了一层永远揭不开的迷雾般,朦胧而遥远。而我的故乡,也终于成了梦中一片隐约的风景。
我也曾想过,或在一个微雨蒙蒙的清晨,或在一个日落西山的黄昏,再访一次我的故乡。但我终究未曾回去。
我将故乡留在了离别的那个午后。就像余光中将故乡留在了海峡的那一头,让薄薄的思念盖上邮戳漂洋过海;舒兰将故乡留在了三十年前的一个月夜,让岁月将月光酿成一杯乡色酒;就像余从将故乡留在了多年前的一个中秋;就像冰心将故乡留在了海舟上的谈笑中。就像,所有离开故乡的游子,一边盼望着回乡,一边又将故乡保留在最美好的记忆中。
故乡不过是一个符号,一个所有人归属感的寄托,一个让失意的人回想起来永远感到安慰的地方,一个全盘接受我们的思念与记忆、我们所有情感的港湾。离开故乡是成长的阵痛;思念故乡是每一夜辗转反侧的缘由;可是故乡也会在岁月中渐渐衰老与凋零,因此,我愿将故乡永远地留在记忆最深处,让这个温柔的字眼成为最亲切的怀念、最安心的牵挂。
记忆中的故乡,是个傍水而立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