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样的?”我坐在小板凳上,歪着头,问奶奶,她并不言语,只是笑着,熟练地将肉馅塞进面皮,手指翻飞间又包出一只白胖的团子。
家里人是不让奶奶再包团子的,这是个累活儿,奶奶的年岁也大了,可奶奶仍固执地搬出大盒和面粉,一言不发地又和起了面来。
没有人懂她,包括我。
明明在外面能买到更美味、花样更多的团子,有必要花那些时间、费那些力气自己动手吗?
团子一圈圈地摆上蒸笼,迷离扑朔间,只能窥见奶奶忙碌的身影。她总是能将时间掐得刚刚好,出笼的团子,一个个晶莹得可爱,腾腾地冒着热气。奶奶在桌上铺好塑料膜,将团子整整齐齐地码上去,那小心慈爱的模样,仿佛是在陈列世上少有的珍奇。我执着一把蒲扇,一下下地为她送着风,风吹散了热气,也吹起了奶奶鬓边的白发。
她就那么倚在桌旁,痴痴地凝睇着窗外的那棵香樟树。那棵香樟树呀,老得掉光了叶子,在风中瑟缩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春天从枝头落下,却无法挽留,只能凭怀鸟儿的啁啾与暖阳的轻抚,因冬天早已晦暗得无从辨识。
奶奶依旧那样痴痴地望着,如潭水般深寂的眼底,却倏忽闪出了一丝光亮,是她在那一个个白胖的团子里,辨识出了过往吗?那藏在她眼底的温柔究竟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也不忍发问,坏了她心中那缕甜甜的梦。但我想,那一定是岁月的埃中一方神圣的净土。沉醉了素绢衣袂,泅白了青丝发尾,只为了一笼旧年安闲。请允许我自作主张地,将它归纳于一种笼统的情感吧,名为幸福。是回忆,是追溯,是逝去的种种,又被翻出,小心地包进团子里。
幸福原来是这样的。
奶奶捶了捶佝偻的身子,“老喽。……包不动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