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兔崽子!到一边去……”
父亲又喝酒了,我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看着他,这下又把在房里睡觉的奶奶吵醒了。从小奶奶就疼我,什么事情都护着我,这次也不例外,她便拉着我赶紧回房去了。
“没事的,没事的,别怕,他就是这个德性,有奶奶在呢……”
她是我童年唯一的快乐。奶奶的手艺很不错,小时候的我爱吃甜,仿佛吃了一分甜,就能消除一分童年中泛着的苦味儿。当时廉价的大白兔,喔喔,以及很多不知名的水果糖……在奶奶的衣袋里,一掏就是一大把,但我最爱吃的还是奶奶亲手做的“桂花蜜糖”。
她灵巧的手穿梭在树枝间,把小平房后桂树上的小桂花摘下来,再拿着一只碗接住,却难免有落下的,飘飘荡荡,纷纷扬扬,金黄的小花瓣里,还有满满的她对我的爱,如同桂花的香味一般,沁人心脾。
花朵渐渐落满整个大碗,她坐上一把小板凳,再次用灵巧的手指在碗中翻着,把那快要溢出来的关怀和爱里的渣㳯拣得一丝不剩。
七月的阳光和风都是恰好的,舒适的,风儿吹拂着她的发丝,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像被打碎的金子,洒在奶奶的脸上,银丝上,于是金色,银色混了起来,使得她脸上泛起阳光的脉络,平添了几分安然和慈祥。然后她慢慢地站起来,端着满碗的金黄回屋去了,我小跑着跟上。蜜糖混着桂花放入锅里,还有“咕咕”翻起的气泡。待到完全热了,她便盛出了一碗,拿勺子舀上,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她却又拿了回去,放嘴边吹了吹,才终于放入我的口中。那糖一下子甜到了心里,我快乐地、甜甜地笑了,奶奶脸上慈爱的皱纹里也泛着满满的笑意。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快吃,吃完了,我们出去玩儿。”我笑着点了头。
奶奶的手上也全是岁月的痕迹,遍布着黄色的茧,还有洗衣做饭时被泡出的死皮。可是我牵着那个粗糙的手,却总觉得那些纹路里盛满了温暖。我放开了手,在草地上跑着,跳着,她含着笑意欣然又沉默地站在我身后,一如过去。
一直到如今,我偶尔想起那段时光时,仍觉得那种幸福又在我心头漫开来,使得我总是情不自禁地一遍又一遍的重温,情不自禁地,去怀念那段时光,那个对我无微不至,关怀至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