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家里比较忙,无人顾及我,每逢周六日奶奶便会带我到外曾祖母家里。
外曾祖母家很简陋,听奶奶说这是很早以前的房子了,黄泥砌的,共有三间房,一间是外曾祖母的房间,一间关着鸡鸭,还有一间地板已经覆着青苔,里面仅挂着一件蓑衣和一个斗笠,那是她的雨具。
屋子四周堆放着一些杂物,屋子里很暗,走进去,一点点阳光从一片片瓦片的缝隙里钻进来,烧火做饭时,光线纵横交织。房间里很凉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凉油的味道,窗户微微打开,阳光正投射在梳妆台上,一面红色的镜子,一把木梳,还有一个发卡,外曾祖母总带着那个发卡。此刻,外曾祖母正在客厅,坐着摇椅,听着收音机,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在这个烈日炎炎的夏日惬意地睡着午觉。
我开门时吱呀的木门声吵醒了她,她看到我,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柔柔地说道:“妹啊,你饿不饿呀?”她皮肤黝黑,上了岁数的老人,脸上身上尽是岁月的痕迹,沟壑纵横的皱纹,黯沉的老年斑,皮包骨般佝偻的身形,我看见她有点害怕,没有回答,她便走进房间打开一口大缸,从里面拿出一袋喜糖递给了我,笑了笑说:“我老了,吃不了糖,你拿去吃。”年幼的我自然抵挡不住糖果的诱惑,先前的害怕一扫而空,几番相处之后发现,外曾祖母是个慈祥的老人家。
她会带我去放鸭子,早晨打开鸭笼,鸭子们嘎嘎地唱着歌往空地冲出去,欢脱地像一群放学的小孩,傍晚时候,夕阳西下,她学着鸭子的叫声,嘎嘎地呼唤,张开双手,忽左忽右地把鸭子们赶回笼子里。我跟在她后面,学着她的样子,喊着:“太阳公公下山了,小鸭子快回家……”余晖洒在一老一少的身上,像一幅剪影画,映在我的记忆里。
我还喜欢她炒的米粉。米粉过水捞出,加葱姜爆炒,起锅前点上一点自家酿的红酒,味道别具一格。每次去找她,她总会系上围裙,点上灶火,在灶台上一阵忙碌,一会儿,厨房便传出一阵诱人的香味,我探头进去,厨房烟雾缭绕,杂揉着水汽和柴火的烟,阳光从缝隙钻进来,光线交织之下,仙境一般,“外曾祖母在变魔法吗?”我天真的想。一会儿,外曾祖母佝偻的身子熟练地从锅里盛出香喷喷的炒米粉,双手捧着它,蹒跚地走到我面前,说道:“小妮子吃饭啦。”又腾出一只手,牵着我往饭桌走去……
如此,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快乐的周末。
直到后来上学,我便很少再去外曾祖母家了,以至于最后她突然地永远闭上了双眼。当我得知那个能从缸里给我变出各种各样的零食哄我开心的人不在了;那个在摇椅上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的人真的不在了,我伤心了许久许久,往事历历在目,天上的外曾祖母是否感受到我对她的思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