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时,爷爷从别人那儿得到一条小狗,至今已经数不清是多少年,时间为过去蒙上尘埃,渐渐地,连到底从哪儿要来的都不甚清楚了。时间带来的却也不仅仅是遗忘,从那时小小一团的生命,到现在面露衰色的苍老仪态。时间把它锋利的爪牙磨钝,使它矫健优美的动作变得迟缓,清澈的眼珠逐渐浑浊。它已不再像过去那样跑动起来似风一般,只整日恹恹地伏在窝里,夜里才出来跑动……
我在有记忆时,它已经很大了,双目澄澈,精神抖擞,爷爷说,它叫阿特,阿特是一条母狗。
很多年的时光里,我一直把阿特的名字搞混淆,在家乡话里“特”与“竹”读音相同,于是我一错就错了六七年。我对它的名字,一直抱有疑惑,我甚至觉得这是不合理的,“特”,对于“女性”来说,是多么不适宜的名字!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满的,不过,我想,阿特的名字,一定有它自己独特的含义。
我对阿特,从来满怀喜爱,不如说我对小动物都不怀有排斥心理,因而阿特很亲近我,在一旁远远的唤一声,它便欢欣地小跑过来。不过,我想它跟爷爷更为亲近,爷爷与它的关系不像主人与狗,更进一步说——像亲密的朋友。阿特并不是没有生育过,反而在前几年,它几乎年年都产仔,但却是一直都没留下来。阿特,在这一点上,是一位不幸福的“母亲”。我曾认为母狗膝下没有子女是异常痛苦的,我曾要求过爷爷留下一两只幼崽,无果。也许到现在,我仍不明白,为什么爷爷没有给阿特留下子女,爷爷不外乎是重视阿特的,我对这点甚是不解。但似乎我焦虑的心情一点没传到阿特心里去,它仍是那么平静,仿佛此事没有留给它一点内心伤痕——又或许是有的,只是在它心里,在它身边叫唤的小狗远不及爷爷重要罢了。
时间的来来去去,使一切事物逐渐变成另一个样子,生命是短暂的,阿特在渐渐衰老,不知何时,它的毛开始掉得厉害,不过,即使在它逐步进入生命老年阶段时,它仍是那么忠诚,作为爷爷得力的左右手,它依旧时刻警惕着做好夜里的安全工作,仿佛它还在壮年时,它的姿态高昂而精神,叫声强而有力……
生命的重量会有多长?也许转瞬即逝罢了。不过,我想无论生命多长,阿特始终是愿意陪伴在爷爷身边的,如同小时爷爷对它无微不至的关怀,阿特对爷爷的依恋不会变,爷爷对阿特的关爱也不会变,阿特对于爷爷是怎么样的特别。他们在时间里衰老,面容不再年轻,跳动的心脏却始终如初,我仿佛能看到,爷爷牵着阿特,在如盘的落日的注视下,移步向前……
我想,也许时光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