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晚上,我在院子里骑滑板。
一圈,又一圈,我不知绕着这树桩滑了多少遍。似年轮,留下的只是一道道被黑暗包裹着的亮白的线。我不依不饶地滑着。
“崩”一声,鬼子进村似的。像是洁白的玉里的几点瑕疵,打破了那夜独有的宁静。我踉跄几下,径直从滑板上摔下……“嗯啦”,拉手把的声音在耳边骤响,原是右手挂住了,支持着我不掉下去。
“走啊,老舅!烟花,快去看!”同村的孩子们缠着他们的舅舅,央求着,走近了去看烟花。眼睛里满是惊奇,从头到脚尽是红色,身后的灰墙倒显得格格不入。一条街上,满是人,个个踮着脚,尽力眺望,似乎要把天给穿透。坐在大人肩上的孩童,也停止了哭泣,双手紧握,像是有什么不可放下。在这刹那的寂静中,只有风还在流动,带来男人们猜拳喝酒的豪迈。
“崩”,又是一声,我也禁不住了,抬头望去。
几抹闪红甚是刺眼,好像完全屏蔽了整片夜空,都是红色的海洋……原是单调的夜,多了几分生机。很快地,几枚火种缠绕着,不分上下,猛地爆出朵朵炫丽的花来,幽紫色,仿佛连夜也幽幽的了。如同丝绸边上的蕾丝,散发着神秘的光彩。我几次想伸手去触碰,却又不安,像是井里捞月亮,指尖轻点水面,月亮便会碎。
如此几番折腾,天上的花是一朵代替一朵,每一朵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纵使稍纵即逝,可留下的,不是遗憾。
在时间面前,人是脆弱的,唯一的权力,便是在刹那的限定中,绽放自己,一个真实的自己。兴许,旁人的光芒掩盖了你,不必彷徨,因为,你有属于你的荣耀。那份执着,是刻在骨子里的。
至少,你也曾点亮夜空。
“崩,”又是一声,鬼子进村似的。这烟花,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我拍了拍裤边的尘灰。街上的人群散去。微风拂过,男人们猜拳喝酒的声音依旧。我耸耸肩,抬脚想站上滑板。空中掉下一东西,猛地砸在肩上,弹到地上去。我忍着痛,缓缓捡起——烟花的残骸。灰的,死气沉沉。我死命朝天上丢,很快,不见了踪影。
掉了下来,总还会飞上去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