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都说他是坚毅的,挺直的,不放松的。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君子。而竹子长得那样高,长得的那样壮,却不曾见过它开花。因为它不曾是人们想的那般媚态,便不曾是他们想的那般从容。有幸的,几年前在那遍竹林,曾有一朵竹花,对我耳语,娓娓道来。
雨后黄昏,暮色在润湿的空气和晕漾着涤清的水涵中流澈,屋檐下,竹叶上,浓郁的绯红,浓郁的影子。院外的一大片竹林,向天空昂首,投射深遂而敬畏的目光。
只向内走去,趁清凉时分掘掘土,俯下身去,朝那赤色的泥泞望去,都是生命的气息。笋在烟云下冒着嫩黄的尖,苔在涵洞和水坑的四面油滑而婉约地荡漾。找到一块松软的土,正要开掘,一滴清冷的水透着凉意,钻入了我的颈背。抬头一望几米高的竹子,竞开着一朵从未见过的花。它小得可爱而怜,薄如蝉翼的瓣上被洒上一丝丝鹅黄滴浇着暮霭独有的颜色。向两侧缓缓张开的萼小心翼翼地吸吮着空气和水分,谦恭地在叶底的二三片夹层中低垂着头。蔽似的底如银铃般长串,清盈地在细长的窄叶中穿梭,宛如跳舞的少女。蕊是晶莹剔透的,她也在羞涩,惊讶地裹着那浅谈的色泽。
我惊异地看着这花,又抬头望那参天的竹和酒红色的天空,暗想如此高的竹竞开出这样小巧玲珑的花!也暗自叹于这花的命运之多舛。花在竹底摇曳,吟着凄凉的歌。于是想起“开花是竹的死亡”这句话,不由寒战,这棵竹把长得这么高的养分用来开这样小的花!这花的歌声是一颗竹生命的挽歌,是惟幕前最后的华彩,是在那片暮色中生命对于存在的无力吟咏,那样可悲。
命运给竹子带来挺拨的外表,坚韧的根,那通天的舒爽在风中飒飒,但竹子是没有心的。没有心,它们只能被支配的傀儡,被操纵的工具。而那朵花,它是有心的,她的生命那样脆弱,又那样坚定。她会让竹技死去,那又怎样!她会凋落,那又能怎样!生命的心灵,还是这样的渺小而不屈的实体,是穿透那层薄薄的花花瓣的力量的泉源。竹花的呢喃开始变成呐喊,向那黯淡下去的,无谓的空幻与阴霾的逼压。她告诉我,活着的全部,是自己的心。便如竹花一样,用自己的一颗心去震撼一个世界。
竹花在渐渐昏暗的空中转了几圈,随着翩翩落地,生命便从“心”开始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