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灯影味儿
朱航漫
坐在河畔上,流云泛着浅浅的紫,夜在天际流过,忽而染上了墨的颜色。晚星在远山的迷雾里若隐若现,昏昏沉沉。又是一个无月的夜晚。
河水那么静,无波,恬然地卧在那里,和天边的星一样,懒懒的,泛着倦意。
风无声息地从脸颊上揉过。
突然,我看到,河对岸恍惚间亮起了一盏明灯。灯影里,我站起来,欣喜地嗅着空气。
有一种熟悉的青草香,还有灯影里混杂着陈旧的甜涩交织的味儿……仿佛在哪里触到过。
耳畔响起了桨声。
小时候,外婆牵着我的手,在夜幕里漫步。一样的昏昏暗暗,一样的静,但是远处有山鸟空灵的声音。
外婆的声音,柔柔的,沧桑而轻盈,在寂寂的空气中传响。
她讲牛郎织女七夕的月夜相会,讲月亮里的嫦娥和捣药的玉兔……她讲如今飞天的嫦娥火箭,讲漫步月球的玉兔月球车……
远处,忽而,亮起几盏明灯,在河的对岸,就像在家里等着我们的一样。
空气中是桂子的香,幽幽的,悠悠的,也许飘过了十里,也许飘过了上百年,氤氲在空气里。草的味道,夹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湿润润地流过来,淌过我懵懂的心上。
灯影的味儿……
风轻轻的吹……
我仰首看外婆。外婆的笑容,像浅浅的灯影,缱绻着梦幻,迷离,但那么明亮。
那是灯影的味儿呀……
我站在河边,没动,望着对岸的灯光,深深地吸了口气。
迷茫。
为什么似找不到那种和原来一样的灯影味儿呢?是外婆的低语未至?还是夜太黑?
心上乱。
我叹了口气。我怕,在如今快而又快的生活里,再也找不到如初的恬静的甜甜的灯影味儿了!
夜无边。
那一头,在何方?
曾经的灯影,又在哪里摇曳?
只是苦苦地叹息,让那一夜浅浅亮着的,甜涩交织的,灯影,落在我心里。
篇二:瓜子味儿
周佳萱
夏夜,摆上一盘瓜子,躺在庭院里的竹椅上。吹着习习而来的晚风,听着耳边蝉无休止的低鸣。脖子上痛痒难忍,也只能忍住不去触碰,抖抖手臂,赶走在一旁纠缠不休的蚊虫,瞥过那盘瓜子,粒粒饱满,在月光下映着清冷的光,馋虫被勾起,伸出手去抓了一把。
外壳温热,指尖微微摩挲,略感粗糙。随手拣一粒,往牙缝间一搁,侧立着,牙向下一压,瓜子便开裂,蹦出里面的仁来。仁滑到口腔里,满嘴便是瓜子的脆香,舌尖萦绕太阳的气息,打旋着,渐变着,厚实的土地气息散开。
我不经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味觉来,瓜子乃是葵花之子,虽养于泥土,却生于花盘,整日受的是阳光的恩赐和露水的滋润,又为何在仁内悄悄藏一丝土地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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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听过我的疑问后,弯了弯嘴角,“向日葵是生在土地里的啊!”她叫我明日去寻没有土壤也可生存的向日葵,我应了,一夜辗转,趁天蒙蒙亮之时,我溜上田垄。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花田,随着时间撕开天际,几束亮光倾泄而下,天边是抹开的油彩,绚丽,光芒注到向日葵身上,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现出几分温润来。
我跑去问站在一旁的花农,他皮肤黝黑,被阳光晒裂几道口子,似岩石的深沟。他显然被我问到了,他张大了嘴,只是嘿嘿地笑着“我现在还没遇到……”
我于正午时分游于花草市场,只见那向日葵仰起脖子昂首凝望着天边的烈阳,我奔去一探,只瞧见其丑陋的根被埋于黄泥之下,拘于陶盆之间。
日落之时我逆着向日葵的笑脸回家,母亲坐在门口等我,手里是一把刚炒好的瓜子,我捡起一粒扔进嘴里,“啪”一声漏出的是土地的气息。
每一段经过,如三两行诗,悲伤或欢喜,都给岁月留下痕迹。阳光给与它色彩,它予以目光,而它的根埋于土地间,土地才是它生命的启程。况时光清浅,花终会凋谢,而仁中敛着的那一丝土地气息,将会被世人发现。
篇三:素面味儿
陈怡君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的围裙上总散发着素面的味道。凑近闻,仍然是那熟悉的姜味,辛辣又带着红糖的甜味。
放学回家走上一级级木阶,素面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勾人。
兴奋地放下书包,奶奶笑眯眯地端着一大碗姜糖素面朝我走来。白色的瓷碗腾着白色的蒸汽,奶奶慈祥的面孔就在一片蒸汽之后。素面的香味闻着让人感觉全身都暖暖的。虽甜,却又丝毫不觉得甜腻。我朝奶奶笑着,举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素面往口中塞。素面长长的,细细的,原本是有些半透明的,在加了红糖的汤中泡了泡,就成了浅浅的棕红色,十分漂亮。素面的口感很是不错。
素面里通常有一个鸡蛋,蛋白凝固着,蛋白总是没有煮熟的。我喜欢轻轻在蛋黄上咬一个小口,金黄的蛋液便淌了下来。我最爱吃这样的蛋黄了,口感细腻,甜甜的。但如果撞上禽流感,奶奶必定要把蛋黄煮得熟熟的,无论我怎么恳求,都是吃不到半生的蛋黄的。那时的我常为这事郁闷惋惜一小会儿。
素面吃完了,鸡蛋吃完了,大约已是傍晚。抬头,太阳要落山了,云朵都镀了金边,窗边的道路上铺了一地的金红,天空染上了各种各样美丽鲜艳的色彩,仿佛一副巨大的油画。
碗里只剩下汤和一些姜末了。连着姜末慢慢把汤喝完。有些辛辣,让全身都暖了起来。望着窗外的火烧云,看着满脸慈爱的奶奶,心里也暖了起来。
素面的味道,令我魂牵梦绕。
篇四:桅子花味儿
(赵子岳)
清晨,鱼肚白的东方透出点点曦光,在山的棱角中缓缓攀爬,只不巧,刚露出个脑袋就被窗前的栀子花掩了大半,恰如初露粉面的少女,却娇羞地在朦胧中扮掩笑靥。有了背景的栀子更显得风姿绰约,窗棂以斑驳陈旧的木框分割着这一隅天空,于是一朵花开在每个窗格中各自婀娜。
宽松的睡衣耷拉在身上,睡眼朦胧中,我愿意举起手机,把这纯白的仙女定格在屏幕上。一刹那如醇香的红酒般浓厚,沁人心脾的花香浸满屋子。我才恍然意识到这位竟是拍不下来的。
这味儿,竟是拍不下来的。洁白的馨香只能随着岁月的漩涡无力流转,它无从入心,只在眼下展一时的妖娆。
“我也曾闻过这味儿,就在……就在那个大饥荒……大饥荒的时候。”悄悄地,爷爷走到我身旁。眼神掠过一丝不安,他半张着嘴,短短一句的话,他仿佛说过了半个世纪。恍惚之间,它扇动着的鼻翼带我回到了一个属于他的青春的时代。
“那时……那时,实在太惨了!”他半眯着眼,锐利的眼神如激光刺击着栀子花凋零满地。“我也曾闻过这味儿,当时我饿得受不了了,我闻到这味儿就把花……花摘下来吃。”查阅过资料,其果称为栀子果,可入药。可在他的眼里,布满血丝,眼神昏花的眼里,它,还是什么可下药的植物吗?它,只是吃的可用来填饱肚子的。目光,悄悄从树叶溜向爷爷。窗外的栀子花静静地享受着他的注视,一刻也曾未曾放松。倏地,他伸出手,远 ……此处隐藏1538个字……孔的丝丝甜味,将中药的口味一扫而空。每次贪心地在冰糖带里挑挑拣拣,挑出颗最大最好看的,在日光下闪耀,像璀璨的钻石。
为什么有了冰糖又愿意喝中药了呢?冰糖虽甜,却也说不上美味;中药很苦,苦的难以下嘴。现在想来,不愿喝中药是儿时任性,愿意喝中药为的也不过是苦之后微小而珍贵的期盼罢了。
小时候很傻,不明白衡量付出与回报的多少,只要有哪怕一点儿的期盼与惊喜,我便愿熬过困难,披荆斩棘,傻傻的,用尽全力去换一点儿幸福。
长大后,生病少了,即使生病也都吃西药,儿时那弥久不散的中药味便淡了,散了。
现在偶尔喝中药,也不可能像儿时那样任性地索取冰糖了,我甚至开始享受中药的微苦,像品一盏茶,我细细品味着这苦味的人生。
我终于明白,中药的苦是为了痊愈,为了康复,不是刻意刁难,也不是索取甜头的筹码。
我开始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甜味去接受,去享受生命里的苦,为了生命里遥远的小确幸去跋涉万水千山。
口中弥漫着中药的苦,心中却甘之如饴。
我怀念中药味儿。
篇八:桂花糕香味儿
(吴兮晴)
“九里香啊,香九里啊,
米糕遇上,天妒嫉唉。“
我的童年似乎总浸在桂花米香味儿中。桂香浓郁,米香清雅,每逢这金秋九月,空气中便荡着这两种交织着的香味儿了。
印象里,家乡的小路边似总种着桂树。秋始,桂花初醒,她们不喜张扬,只是小心翼翼地从树叶间探出脑袋,星星点点,露出几分羞涩的味道。又过了几日,那桂定是鼓了胆子,一团一团的桂儿争相跳上了枝头,橘红的,金黄的,像姑娘的发髻,穿插在叶间。再等几日便到了花香正盛的时节。脚还未踏上路,便闻得一阵扑鼻的香味儿,像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口鼻,就连那呼吸的空气中似也加入了久酿的蜜般的芬芳。
到了这时,便可制一盏桂花糕以慰己。外婆的桂花糕总是格外爽口的,定是因为她的桂花挑得好。外婆做事总是细心的,对于那满枝的桂花,也要一点一点地察看。烂的,不要,破损的,也不要。记忆里,外婆手里的桂花总是格外的鲜亮,饱满,像新生婴儿的笑脸,仍然存着生机与活力。那是我尚小,沉不住气,随手抓下自己的外衣,向着地面一铺,再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抓住那树枝,很是残忍地上下扯动,“哗啦啦”那一树的“星儿”连着那无措的叶,一同滚到衣衫上,一把抱起,心里竟还洋洋得意。我抱着那满怀的桂花,哼着小曲,全然不知桂花似从衣角中落了大半。
那日,夕阳红晕,蜿蜒不平的小路上,一个痴笑着的小女孩,在地上用桂花勾勒出一幅希望的图景。
我颇爱外婆制的桂花糕。或许是贪那桂花糕的味儿,我总是主动去厨房帮忙打下手。外婆制糕的那些工序我全然不懂,只依稀记得外婆打糕的动作。外婆用目棒一次次地打着米糕,但我却实是无理地叫嚷着“糕糕长长,面面长长。“外婆也不恼,抿着嘴,双手展平,似是扯动面条那般上下晃动。那时的我看不见外婆额边沁出的细汉,更不明白糕是打出来的,哪能轻易地拉伸呢?我似乎确实成了外婆甜蜜的负担。
米糕还未蒸好,我便跟着老黄猫一同守在了炕边。空气中,米香和桂香浸没了我,并不俗气又不过分高雅,恰如其分的混合。大黄猫似也醉心于香味儿中了,眯起狭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我也直流口水,心中盛满了欢喜。
童年,似乎就浸润在这种桂香与米香中了,而如今,却极难再闻到这种熟悉的味儿了。空气中,似乎总弥留着汽车尾气与油漆的味儿,恍惚间,就连童年都与那桂花糕香味儿一并消逝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我在回忆,在追寻,追寻外婆米糕的味道,追寻童年,更追寻朴素的心灵净土。
桂花糕味儿啊,荡着少年的欢喜与愁。
篇八:憾情味儿
(黄子恒)
凡事总不得完满,恰如果实一旦熟透了,就要坠地腐烂,月亮一旦完圆了,就会寻即亏厌,可这不得十全的缺陷,虽然遗憾,也别存意味。
我们应当相信每个人都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人间的,无论他多么的平凡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总有一个角落会将他搁置,总有一个人会需要他的存在,有些人在属于自己的狭小世界里,守着简单的安稳与幸福,不惊不扰地过一生,有些人则在纷乱的世俗之中,以华丽的姿态尽情地演绎一场场悲喜人生。可既入侯门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太多的无奈,又有太多固执,总是难以割弃,无从诉说。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可憾此事难却,一如黄粱美梦,是不切现实!为谎言而执迷不悟,所以泪语十年。追悔莫及?!就像莽断红尘的凡俗间,你我芸生渴慕着金锦裘袍被身的奢靡施华,伊人在伴执手天涯的眷侣长情和理想化的种种万千。也许为了惦念,人们把这种可想却不及的感受——唤作遗憾。
不期而遇,不言而喻,不药而愈,浮生若此,便可诩作完满。人总是在祈求圆满,觉得好茶需要配好壶,好花需要配好瓶,而佳人也应当配才子,这是人之常情,却不知道,有时候缺憾也是一种美丽,随性更能怡情,太过精致,太过完美,倒让人有哗众取宠,矫揉造作之嫌,反而也要惊心夺目。即使打算在人世生存,就不要奢求过多,不要问太多问什么,且当每一条路都是荒径,每一个人都是过客,每一片记忆都是曾经留下的过多遗憾,只待熔铸起光明希望的明天。
像一朵山间清新的野百合,它没有蔷薇大雅的雍容华贵,绝代妖丽,那么精致冶性,那么不盛不乱,可它简单的纯然,却自有莫名的感动。哪一片落叶之凋,都似抵不住岁月如流,四季轮回,可其死之静美,看淡子说阔契,破极鸾宇禁欲,终于落叶归根,是蓝静夜清的祥和与深刻。来年新鲜初放芽的绿,是“落红无情”的续缘。常闻人恼生命短暂,如白驹过隙,不羁青春,难以再来,至及鹤发苍颜,方悔无奈。可纵观落叶人生,不觉。
什么沧海桑田,海誓山盟,碧落黄泉,这些遥远到令人恍惚的意境,有多少人为其嗔狂,甚至追忆一生。总为有憾抱终而惶恐,这种憾情味儿,若理解不当,只有在面对冤枉时委屈和无奈,在面对压制时愤怒和狂暴,在困境下腐烂,甚或在平常的环境下孤寞和绝望。三里清风迢递而来,也会叹其相见恨晚。王朝更迭,江山易主,世事山河都会变迁,其实我们不需辞劳辛苦去追寻什么圆满,活在当下,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去一座和自己有缘的城市,看过每一道动人心肠的风景,珍惜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总算经历颠沛,尝尽苦楚,也终无悔憾。真的,完美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啊,人生总有太多的遗憾,我们更理应放下包袱,笑看风起尘落的无常人生。
十全,是可解其中味,可又几人知其辛酸泪?人生没有绝对的安稳,就携一颗从容淡泊的心,走过山重水复的人间,轻吁微风,告诉自己:“我快乐无憾。”
人生需要留白,残荷缺月也是一种美丽,粗茶淡饭也是一种幸福,生活本就不是乞讨,无论日子过得多么窘迫,多么遂不如意,也要从容不迫地走下去,不辜负一世韶华。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憾的情味儿,也就如此,唤作遗憾,也叫做随性洒脱。千帆过竞,红日初升,而后是刺目骨感的生活,不如朝霞过后,墨画璨烂的星辰大海,可前者必要的接受,也不逊后者的浪漫啊。也许耳蒙,我依稀记得,遗憾有另一个代名词——也叫做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