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
大概春季中旬,外婆家的樱桃是红遍了山野,翠色欲滴中流着一点赤红,每年回次外婆家摘樱桃似乎已成了习惯。春意正阑珊的时季,涓涓细流孕育了生命,染红了天际,照耀了晚霞。我依稀记得,余晖时,山的边沿染了一条像红花堰一样的霞,霞昏昏暗暗的红又将山的背面映黑,天际烧灼了火,云端末了,一轮明月皆已至深。奇观,像西望去,余留的红线描绘了山的曲线,再回首,夜幕星河里就将月亮照亮,岂不妙哉!
·夏柳蝉时雨
外婆家后的溪流,承担的我太多回忆。旧忆兴起,据说那条涓涓溪流是从山上的一个洞里流出来的,儿时我和弟弟曾沿着河流向上寻去,一半路途,却被草木遮了眼,迷失了方向,最后,传说也只是传说,倒是无人真正见过。母亲说在她还小时,附近的农家是吃着这河里的水生活的,后来这边建了一口井,口渴的人摊着两只手,从井里舀了水,便低头吃起来,我记着也才前几年,家家户户装了饮水机,井里的水也是生了绿藻养了蛆虫,弃在那儿了。倒是溪流还在,不过近几年的水也浑了不少。夏时的夜,是清凉的,小时,外公搬着小凳子,在屋顶上,摇着他那大蒲扇,我和弟弟托着腮摇着腿,姐姐在旁剥刚从冰箱里拿出的樱桃,偶起,外公讲讲母亲和姨妈童年的故事,或是告诉我们这山河的历史。月亮升起,我盘着腿数着寥寥几点星光,如同细数自己细碎的生活光阴。该懂的,只将一夜之间,心已明了,愿研一缕月光为墨,铺一卷星辉润笔,写下给故乡最美的情话。
·秋霜泠月枭
栗子,每年秋,姨妈都会从外婆家寄一袋子过来,是极好吃的,犹豫未尽只是望向筐篮——空了。山上树多,逢了秋,叶子也都落了。上山时,走着的是羊肠小路,窄窄的山路平日里只容下一人而过,走的时候要万分盯着自己的脚步,若要稍不留神,辄要踩空滑下去,再上来时,便是极麻烦的,可每每踏上去,倒只顾看风景无暇顾及脚下了。走平坦的路上山,这时就更要小心了,地面的落叶铺了足足到脚踝那样厚,届时,会分不清道路,也许一脚踩下去,就会掉进一个数丈深的洞里,满是落叶。我抓过一大把树叶子,往天上撒,宛似下了雨,金黄的雨。踩在上面的感觉,也是极舒服的,全然不输冬日里积成的雪。风持起时,枝上仅剩的枯叶,也飒飒落了。
·冬阙含初雪
零落也碾作泥了,香也故了,冬也是很快来的。倒是与春日不同,站在外婆家屋顶上想远方望去,青山央萦着青雾,山头落满了雪霜,有贫脊的山背,裸着一大块土黄。夜是冷的,四处寂静,傍晚十分,倒是可以从远处看到袅袅升起的缕缕青烟。失眠时,跑到屋顶上去,月亮就在那,寒风吹起发梢,外婆家院子里的合欢树,还是青如初。夜深时,鹜啼鹤唳,月影已迷蒙,树影已婆娑,想着浩瀚的星河,无悔,亦无憾,只因那星河里,载着满满的乡愁。
一支笔,画一树繁花。
一卷书,录如歌岁月。
一座灯塔,驱散海雾,引导航向。
花连着花,歌伴着歌,光的汇聚,把心照亮,皆起一切,只因那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