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屋内菜肴飘香;窗外张灯结彩,浓浓的年味弥漫在街头巷尾。铺开黄色宣纸,我提笔写下“俭朴一生撒手永抛家世累”。爷爷,此时此刻,我又想起了您。
小时候,我最喜欢端坐在您的身旁,听您讲您的奋斗故事。您刻苦努力,是老家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学生;您执着钻研,是德高望重的大学教授,桃李满天下;您酷爱书法,通晓传统文化,对年俗的掌故由来更是如数家珍。
手写春联是我们家仪式感很强的一种过年传统。农历腊月三十,一大早起来,我们爷孙俩就开始忙活了,研墨、裁纸、折痕、试笔,所有准备工作,一丝不苟。这个时候,您总是先沉吟片刻,然后挥毫泼墨,行笔如流水,落笔如云烟,写出一幅幅飘逸隽永的春联。每每有街坊邻居来串门,看着他们捧着春联,满意而归,您脸上就会露出会心的笑容。
无联不成春,有联春更浓。春联象征着吉祥,象征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爷爷,您经常对我讲,“过春节、写春联是民俗中传承千年的宝藏,是笔尖上的年味,是道道红色的祝福,更是老祖宗留下的背影,一定要传承啊。”听着这话,我就暗暗决心要练好书法,把手写春联的传统传承下去。
爷爷,在您的耳濡目染下,我也爱上了书法,喜欢写春联、贴春联。我清楚地记得八岁那年,在您的鼓励下,第一次临摹您写的春联。反复观察,构思,比划,琢磨了大半个小时才犹犹豫豫地落笔。看到我这么局促,您笑着握住我微微发抖的手,一边帮我运笔,一边谆谆教导:“写毛笔字心要静,手要稳,功夫在字外。”那一年,我手写的春联第一次贴在大门上,歪歪扭扭的字体就这么登台亮相了,让我实在羞愧不已。您却很欣慰,摸着我的头,饶有兴致地说,“有哪个八岁的娃娃能写得比您好?将来一定会比爷爷写得好!”
爷爷,今年的春节年味依旧,热闹依旧。只是家中少了您进进出出的身影,缺了您善良慈祥的笑容和一口充满乡音的唠叨,欢乐的气氛中不免夹杂有一丝悲伤。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爷爷,您离世半年了,这180多天,我对您的思念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减退,如今一提起笔,您就如同站在了我的身边,您那慈祥的微笑,您那鼓励的眼神,您对我的谆谆教导,与您相处的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
今年春节,您的挚友曹爷爷创作了这副春联,根据老家的传统,黄纸黑字,表达的是对您的哀思:俭朴一生撒手永抛家世累,沉疴半载归魂犹望子孙贤。横批:师德师范。这既是春联,也是挽联,表达着我们对您虔诚的献礼,深切的怀念。
手中的毛笔有些沉重,如同压着千斤巨石一样,一点儿也不听使唤。您写春联时的模样又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轻轻地握笔,笔尖在鲜红的宣纸一沾即走,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想着想着,我鼻子不由得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下笔要稳,要心无旁骛”,耳边仿佛又回响起您的教导。
春联贴起来了,欢快祥和的《春节序曲》响起来了,看着那散发着墨香的春联,爷爷,我多希望能再一次听到您的鼓励,聆听您的教导。书法写春联,墨香迎新年。爷爷,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我要好好地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