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要说的，也是一些极平常的人。他们大多出没于繁华的十字路口，盘坐在地，一身旧衣，旁边摆着碗，里头装着些许的零钞。他们大多也都有技傍身，一把二胡，拉《二泉映月》；一柄吉他，弹唱《成都》。他们为了挣一点嚼谷，常常要不知疲倦地连唱大半天；他们屡屡被第一战斗力——城管追堵，也被许多“公共场所”被敲上了“禁止通行”的印章——他们的名字，叫“卖唱者”。
上周，我在玄武湖附近看到一个卖唱者。那是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男性，刘海偏长，遮住了双眼。他套着军绿色的外套和棕色的长裤，整个人灰扑扑的，像一个落寞的剪影伫立在树荫里。音响里震耳欲聋地放着上世纪90年代流行的粤语歌，几乎要盖住他的弹唱声。他身旁木板写着：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与严重的肺衰竭，手术费不足，求求各位献一点爱心，救救孩子！下方还贴着婴儿的照片与微信、支付宝付款码。
绿灯亮起，我随潮水般的行人一起走上斑马线，离弹唱的男人越来越远。换做是十年前，不少人也许会慷慨解囊，捐个十块二十块，奉上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可渐渐地，心怀不轨的骗子越来越多，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也越来越多。路遇摔倒的老奶奶，都要在“扶”与“不扶”之间犹豫一会，更何况是“求打钱”的陌生人呢？十几个人在等红绿灯，无一人捐款。
等我绕玄武湖回来，途经那个路口，又看见了那个男人。那会离我第一次见到他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天色黑沉沉的。他正在唱《可可托海的牧羊人》，他的妻子来了，抱着孩子，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当时我爸陪我去玄武湖锻炼，于是他也两次看到了卖唱的乞讨者。在我向他示意前，他就已经行云流水掏出手机输入密码，微信付款50元。孩子母亲低声说了句谢谢，弹唱的男人朝我们感激地点了点头。“打大前天晚上，这个人就一直在这儿唱，我上班下班天天能瞧见他。现在宁愿把孩子抱过来受冻也要筹到手术费，咱捐一点钱，也是应该的。”我爸这样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还有一些卖唱者只是纯粹地为唱而唱，路人的打赏象征了“肯定”而不是“收入”，兴头上来了甚至还会邀请路人对唱。让人开心的不是他们唱歌的调调，而是他们那份简单率真的态度，没有人不喜欢有趣的灵魂。
卖唱者不应该与跪着乞钱的乞讨者画上等号。赚多赚少不在乎，他们只想把音乐带到街头，带到这繁嚣的城市。等哪天城管不再为了市容驱逐街头艺人，这城市才不是物欲横流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