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还带有白昼的余热。我踏着自行车,独自一人穿梭在茂密的树林中。树林整齐而精致,却少了一颗高大的树,我的父亲。
幼时的家里,自行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潇洒的驾驶员就是父亲。浓密的头发,高大的身躯,父亲轻轻一踏踏板,自形车便像千里马一样驰骋而起。
夏季,茂盛的树木交错有致,我与父亲穿梭在这番景象中,仿佛我的眉眼、面庞、五脏、六腑都沉浸在树林中。夏季的太阳格外耀眼,周围的一切在我眼前穿过,唯一不变的风景就是父亲坚实的后背。紧贴后背的,是早已被汗水打湿的衬衣。
转瞬就来到了我最爱的下坡路,父亲一个回眸,一脸坏笑,意兴阑珊:“抓紧了,要加速了!”我便打开双臂,霎时,自行车像插上双翅飞翔起来,“哇,我要飞起来了!”蓦地,一个踉跄,我惊慌失措,像个受惊的婴儿紧紧搂住父亲。
此时,周围的一切像是模糊的电影,时而温馨,时而和睦,时而幽默,时而空洞。我完全忘了当时的恐惧。忽然,自行车“唰”地停下,父亲满脸温柔的笑,温柔地揉揉我的头,“别太淘气了,注意安全呀!”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随父亲穿梭…
冬季的雪,凉凉地落在脸上,掉进眼里。凛冽的寒风像刀刃似的割在脸上,银白色的松树整齐一排,让人不禁联想起童话里的场景。自行车的轮胎勾勒出一条黑色的粗线,我与父亲在身披冰雪的松树间穿梭,鹅毛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却不见一朵落在我的身上。
我摇摇前方那坚实的后背,“爸爸,你把雪都藏那儿了!”父亲一言不发,缓缓摆动身躯,纯净的雪,在他黑色大衣上格外引人注目。
我从未如此细致地观察雪花,它的纹理像真正的花,纯净自然,闪闪发光。雪花的背景是父亲坚实的后背,白色的雪花在黑色大衣上熠熠生辉。正是父亲的后背,才让我看到如此完整的一片雪花。
现在,长大了,我终于明白当初的身上为什么没有雪花了。可惜,时光无情,带走了他坚实的后背,催生出几道粗糙的皱纹,模糊了儿时的那片树林。
曾经有人问我,你的父亲像哪一棵树?我想了很久却答不上来。因为,他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一棵树,无可替代,深深扎根在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