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灯盏,模型,面前的他们,多么光鲜!我又鄙夷地望了望自己:纯白的身子伴着淡淡的香气,头上一条长长的黑芯。
我,是一根蜡烛。
经过工人们从石油中提炼,又塑造了我这般身躯,来到了这家超市,我从一个人递到另一个人手里,只盼望,能像面前的他们一样,懒懒地坐着,受人赞扬,多美丽!
记得火柴说:“我是你们的刽子手。”
记得烛台说:“我是你们的骨灰盒。”
我不理解。
终于,一个佝偻的身影窜到了我们面前。她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脸上却布着皱纹,几根银丝在黑发中隐隐可见。她的手抚着我和伙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看了看粘在我身上的标签,又下了决心。
我随着她到了一个不过几十平米的地方,却紧紧地挤满了四个人。“孩子,你连续摸黑读书好几天了,就那一点点月光,妈不忍心看坏你的眼啊!”妇女把我和伙伴递了过去。
“妈,这是你辛苦搬运赚来的钱,还要解决一家人的温饱,以后不要买了!你看,我这次考试又得了第一。”女孩的眼眶里充满了泪,却又笑着。
“好,好!”妇女十分欣慰,又抓起身旁的伙伴,按下打火机。那微微的光亮,仿佛是死亡的光芒。伙伴痛苦却又无法嚎叫,那恍如针挑刀绞,悲凄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夜幕降临,眼前一片漆黑,我孤独地躺着,畏惧,彷徨。我貌似理解了火柴与烛台的话。难道,这便是蜡烛的使命?
我也想像鲜花一样,鲜艳芬芳;也想象灯盏一样,华丽璀璨;也想象模型一样,精巧可爱。
可我,没有他们的美丽,只能为世界贡献光亮,无名,无利,孤凄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一早,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倘若我能明天享受这美丽的清晨该多好!可这,恐怕是我最后一眼看到这美好的太阳。
果不其然,该来的,总要来。女孩拿起打火机,用那熊熊烈火接触我的发丝。
我多想滚开,脱离她的手,摔到地面上,那该多痛快!
可我没有,因为我忘不了女孩母亲的斑斑皱纹和闪闪银丝。
我的发,终于还是点着了,那种炙热的痛苦,或是每根蜡烛的遗恨。火焰,慢慢蔓延到我的头部。我的身躯,开始被融化。
我努力地睁着眼,看到女孩满意的笑容。映着我的光亮,她拿起书,大声念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我心头恍然一震,原来这,便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我含着泪,安详地闭上眼,默念,为世界贡献那一点光亮的我,便是最美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