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叫“南山门口村”,却离山有不远的距离,名字恰如农民的名字,是极憨实的。村里早已没有耕地了,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楼,一律五六层,高低错落,连绵起伏,像是来到了雪山之巅似的,纯白的墙砖熠熠生辉,养眼极了。可家家户户楼与楼挨在一起,没有丝毫间距,连中间的小巷,也是不情愿的推出来的。天在我小小的眼睛里是那么的窄,出村可以看到山,远山黛绿,重峦叠嶂。可在村中,只有一幢又一幢的楼,看久了,也生厌了。这便是我生活了十二年的天地。
门前老张每晚7点,像新闻联播似得准时在我家门口摆起米线摊子,风雨无阻。每回看新闻联播时,鼻尖总会划过一股缠绵的味道,不必说,老张到了。他家的米线汤鲜、辣红、菜香,是别家做不到的。锅里的老汤咕咚咕咚地沸腾着,念叨着他几十年的成就,像是老张这个北方汉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出摊一样。下雨了,就撑着一把大红绸子伞,红绸子被雨点打着,上面的泥点星星,却为老张辟出一片可以大施拳脚的地方。骨汤的热气与雨水烟气此时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了。正如老张和他的米线一样。村中人说起米线,第一个想起的便是老张,三代人的记忆全在他的一碗米线里,浓浓地化不开。老陕豪迈的语气叫着:“老张,来一碗米线”这是老张最幸福的时刻,这一刻,仿佛他起早贪黑的操劳值得了。我也爱吃他的米线,小时候一碗米线撑得肚圆。不知老张如何了,我已有一年未曾回去了!
那时候我也是好动的。作业写完,总会呼朋引伴,于是孩子们在村中上下齐手,一群活脱脱的“熊孩子”。村东头的古庙是最愿意去的。青灯古佛,虔诚的愿力与和尚吟唱不断的梵音令每个人都心生平静,却不包括我们这些小孩子,只知道老和尚的秃瓢,抓弄起来最好玩。老和尚笑眯眯的,也乐得我们抓弄,只是将木鱼敲得不停,嘴中梵唱不停。这座寺庙,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土。如今,庙因为影响市容早已被拆了,老和尚也圆寂了,他生前唱惠能法师的“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如今证得了大自在,解脱了尘世的喧闹,应该是开心的吧。
每回吃饭的时候,奶奶在村头召唤我,悠扬的叫声在村中回荡着。我身上脏兮兮的回家,奶奶不厌其烦的叨叨着,之后又仔细地洗我的脏衣服。那时奶奶还生龙活虎,如今住在楼里却只能窝在椅子上,腰酸背痛,小声的絮叨了。望着她脸上的皱纹,我只剩下感叹:
岁月逝于掌间,想抓却抓不住了。曾经熟悉的人或事,早已物是人非了吧。村中的旧事早已像老戏台上吱呀呀唱的戏,唱完了,也散了,如今只好在梦中追忆了。所有追忆,在脑海中停了半晌,又悄然走了,我只好作别过去,收拾好远征的行囊,走在成长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