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黄昏里,身边环绕着熟悉的音乐的旋律,夕阳的温度来得刚好,一切像是沸水中滚过又凉下来的茶,不知多久的岁月里沉淀出茶渣。
我坐在车里的后排,靠着前面的座椅,迷迷糊糊的,车里的CD上放着父亲最喜欢的歌曲。车在路上颠簸着飞驰。但因为不随潮流了,我还嘲笑过父亲,干嘛听这么老的歌?看着他的肩膀,我忽然回忆起一些往事。
以前,我总是不喜欢拍照,别人一拍我,我要么别过脸,要么做怪相,父亲却喜欢给我拍,他一拍我就做鬼脸,然后被他指着笑:“丑死了!”我继而跑开。后来,我慢慢厌烦了,每次出去玩,别的孩子都自在的跑去玩儿了,只有他拿着老土的傻瓜相机,像追星族一样在我后面呱呱呱地狂拍,这让我在朋友们面前很是丢脸。
我生气了,我让他改。
想到这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小时候我还有这么一个不合时代的傻爸爸。歌声里那个男人用嘶哑的声音吼唱着,“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我皱皱眉,真为他的嗓子憋屈,我不喜欢这歌,然后,我又将自己拉入回忆,企图忽视身边的旋律。那次我生气后怎么样了呢?
我红着脸朝他怒了,别的家长看到了也说他:“人家不想拍就不拍嘛,干嘛强求?”他像个落队的孩子,追上别的家长,露出小孩子一样的笑,说“以后她常年不在家了,我和她妈妈还可以看看她小时候的照片,回忆回忆嘛。”家长们也笑着开起玩笑“干嘛把自己说得那么惨呀!”“哈哈,这就是少女心吗?”他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关上了相机。
那之后他果然没再给我拍照,回忆到这里断了,身边的旋律又涌上来,副歌部分,他禁不住吹起口哨,还把手伸出天窗,好像是意识到我在,又不好意思的缩了回来,我偷笑了,他有点幼稚的像个孩子,“请把我留在……”
下一瞬间,他把CD切换成了我喜欢的流行乐。
心里好像有什么被击中了。他为我在改变吗?……
夕阳的温度依旧刚刚好,温暖着我恍惚间顿悟的心。我懂了那些歌词,我是他的春天,春天是他的回忆。
我怎么能让这些为我而改变呢?到底谁才是幼稚的孩子啊…
我们坐在夕阳下,又回到熟悉的当年。
“爸,下次去公园一起拍照吧。”
“我保证不做鬼脸啦。”
他被夕阳勾勒出金色轮廓的背在夕阳中耸了耸,像是风吹过树梢的样子。那层光像是涂料一样染上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生出的白发。
我改变了,为他变成了一个喜欢被拍照,喜欢给别人拍照的人。
越过他的肩头,我凝望着这个春天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