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他是在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踏着细碎的光影,我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那时,父母忙于工作,无暇照顾我,几经辗转,才找到他这么个闲着的亲戚。我拘谨地坐下,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只记得阳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脸上,渲染出一片温暖。
他面容黢黑,有些农民气质。杂乱的眉毛中,有一根恣意生长,比其它眉毛长出一截。他的牙齿参差不齐,却很爱笑,印象中他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笑。他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有些滑稽,却透出几分慈爱。
每天傍晚,我走出校门,灿烂的晚霞下,总能看见他和他的坐骑—一辆崭新的橙色电动车。我坐上后座,他载着我左转、右转,穿过几条小巷,绕过几处闹市,在那老房子的门口稳稳停下。渐渐地,我和他亲近起来。电动车的后座上,我总是高声谈论着学校里的见闻,他默默地笑着,有时插上几句,说到兴起,会”咯咯”地笑出声。有时,他东绕西绕,只为给我买一块面包或几个粽子。巷中的人们总能望见我们,望见我喜滋滋地大嚼着粽子的情景。对那时的我来说,电动车窄窄的后座更像是一个移动的家,他的后背就是坚实的墙壁。欢声笑语渐渐淡入空气,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后来,我渐渐长大,对他不再无所不言,电动车上,只有两个沉默的身影。再后来,我因父母工作调动离开了家乡,听说他也离开了。后来的岁月,很自由,也很快乐,却再也没有体会过当年的天真与懵懂。
再回到家乡时,曾经的小巷早已改建重修,昔日低矮的平房也变成了鳞次栉比的大厦。那辆满载回忆的电动车业已破旧,被束之高阁。我来到他住的地方,他戴着眼镜,正借着昏黄的灯光读报纸。见到我,他十分热情。我们如同知心好友般畅谈着,回忆着也憧憬着。
岁月如歌,他默默地划着时光的桨,载着年少的我,飘摇曲折,渡过了时光的海。他就是永远站在渡口等候的人—我的青春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