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年轮一圈圈行进不停,世间万物似其中的尘粒,总有些被阳光渗透,来不及告别就急急离别,在一次又一次驿站中,就在这轮回不止的离别中,我慢慢,长大。
小时候,处在天真烂漫年纪的我,和大人们奔赴乡间赶一场和邻家老奶奶的离别。洁白的孝巾,犹如童话中新娘的裙摆。而那珍珠般的泪,却是痛失挚亲的悲伤。我迷迷蒙蒙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抬头望掠过天际的鸟儿,耳畔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哀乐和大人们的泣涕。他们无力跪伏在那个摆放着死者身体的大盒子前,双手垂在身前,躯体微微痉挛。有的已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痛苦,蹙眉,我看见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们的眼眶中滚落,翕动鼻翼,嘶哑着喉咙嚎哭。那个声音,悲伤得仿佛能呕出灵魂,也触动了我心中一角。湛蓝的天,远处的地面卷起一地尘埃,激起一地落英,溪水琤琮,映照着他们悲痛得歇斯底里的面庞,也映下了第一次经历离别中,我慢慢长大的模样。
原来,就这样,虽不解离别之苦,却仍要辗转长大,不会停息。
耳畔似有歌声奏响,似时间抖开斗篷,乍现叼走岁月的白鸽。和同学度过六年时光,沙漏沉淀,迎来离别。本自诩坚强,可毕业典礼刚开始,回忆便像被摊开的皮夹,纷纷扬扬,夹杂着泪水落下。“再也见不到了啊。”心中有个声音在响。离别是疼的。舞台上,一位同班同学作为代表发言,她低垂着眉,灯光下她晶亮的瞳孔中似有光颤,她一手紧紧攥着话筒,一手捏着裙袂。台下看,她几欲开口,却又哽咽。在台下那么多留念真挚的注视下,她抿抿嘴,腰一点一点弯下去,再一点一点直起,郑重抬头,笑道:“谢谢。”那笑,却是含泪的。灯光如昼,光斑交织着舞蹈,人头攒动,从中夹杂着哭声,地上影子在斑驳地变幻,我好像看到自己,在这场与同学的离别中正慢慢长大,定睛,却成风而去,手中只留下一张毕业照片。
原来,就这样,即使尝下离别之苦,却只能含泪咽下,撑伞前行。
而现在,前往另一座城市学习的我,正欲与父母离别。父亲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内,阳光下他发间的白丝竟那样明显,目光是我熟悉的慈爱。“记得多打电话回来啊,学习不要太累……”母亲在一旁无微不至地叮咛着,而此刻听来却那样动听。父亲坚实的双手用力下压,后备箱便关上,他侧过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几遍,确认无误才满意地上扬嘴角,。他回过身,望着我,眼角的波心意外的温柔,他用粗糙宽大的手抚了抚我的头,指尖的温度直抵我心。他的瞳仁很黑,中间有光,光而不耀,与光同尘。他就这么看着我,那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我不必悲伤。
原来,就这样,虽认识离别之苦,却无需沉溺过去,迎风奔跑。
我们一生经历着无数或大或小的离别,在其中辗转不停,撑伞避雨,迎风奔跑,有笑有泪,虽然痛苦,可总会看到冲破阴霾的阳光,它们是那样美好。不必沉溺过去,不必恐惧未来。
与过去告别,与未来相遇。
就这样,我在离别中,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