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束缚得了自由身,却束不住殷殷的望归心。
———题记。
封村封路后,原定回老家过年的计划毫无悬念地被迫搁浅。这也意味着解封之前,奶奶再也见不到我们。因为她不会上网。
这是不得已的事情。趴在窗前数着朝阳转夕阳的日子,我也会想起她——那个大字不识几个,永远留着齐耳短发的利索老太太。想着她穿着酒红团花毛外套在院子里进出的忙碌身影。想着她喊我妮时,舒展开的爱意满满的笑容。
奶奶当了一辈子农民。在爸爸没有参加工作前,她不知道青岛的大门是朝哪儿开的。她的足迹仅限于十几里外赶过几次集的镇上。
小的时候,当她把我放在膝头,逗我要到我青岛的家里来时,我还能清晰记得夕阳悄悄染上她的鬓丝的情景,一如“落霞与孤鹜齐飞”的风景图一样的美。听到我响亮的回答,她总是很开心地把我搂在怀里。但说归说,奶奶却始终无法扔下锄头。不管是进城的打工潮,还是儿女的劝说,都动摇不了她,她固执地要和她的鸡鸭生活在一起。
但这个不同寻常的冬天,却改变了她。
那是三月份的一个无聊的傍晚。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被我拒绝三次的陌生头像竟是奶奶。当第四次请求又发来时,我忍无可忍,点了同意,准备向这个不知死活的“骗子”讨要说法。
正是这个没有直接拉黑的英明决定,成就了这位老太太的拳拳思念之心。直到点开视频的最后一刻,我疑惑的心里也始终没有把奶奶列入答案之一。当一再确认那张熟悉的被岁月深耕的面庞后,我张大了嘴巴。手机的画质并不好,但仍能一眼看出那扑面而来的孩子似的兴奋。这个年愈古稀的老太太,翻越多少道上网的障碍,琢磨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才把自己模糊不清的笑脸推送到我的面前?显然她并不是在自己家里。看着我愕然的神情,奶奶得意地笑了:“妮妮,真是你?”一边又忙不迭地招呼“梅芳(邻居),打通咧!你快来瞅瞅!”
我泪眼婆娑。
后来,奶奶经常给我打视频通话,告诉我谁谁奶奶也打通了电话。再后来,她完全掌握了微信的使用,甚至还时不时发个朋友圈。我很为她高兴。也为这群留守盼归而不得的老人们高兴。是对亲情的执念,让这些零基础的老人家,义无反顾地走进网络深处,“来到”儿女身边,又走向更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