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与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年轻的父母一心外出闯荡,年幼的我于是就开始了与外公外婆朝夕相处的日子。
外公的编竹手艺十分高超,我的玩具大多由他亲手制作。其中我最爱的是一把陈旧的竹剑,犹记得那时常常把它别在腰间,一展大侠风采,煞是威风。小伙伴们送给我一个外号,名曰“十里菜花不留头”。现在想来,那是一段多么无忧无虑的岁月。尽管外公总是跟在我身后,为我的调皮捣蛋给人赔不是,但他笑出深深褶皱的眼睛里盛满了暖暖的笑意。
渐渐地,到我该上学的年纪了。外公便是那个每日接送我放学的人,风雨无阻。每天他都会不厌其烦地问我在学校开不开心、有没有受到老师的表扬。虽然那时的我还不太懂事,但已然能察觉觉得我的开心对于外公而言就是最重要的。
可惜,我终究还是太不懂事,伤了最爱我的外公的心。那是小学二年级的一天,班上最调皮的两个人跟着我一起回家。外公依旧牵着我的手重复问着那些问题,那俩人便起哄道:“呦呦呦!竟然还要回答这些问题,真是个幼稚鬼!”极度爱面子的我顿时怒了,朝外公吼道:“不要再问这些了!我都烦死了!”那是我第一次对外公发脾气,当时我就后悔了,可是道歉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我只能狠狠地甩掉外公的手,像疯了一样往家里跑。我能感受到外公的手想要把我拉回,却因我的猛然发力而无力垂下。
第二天一早,送我上学的是外婆。外婆摸摸我的头,沉重地对我说:“这次,你真的伤到外公的心了。”我很自责,却又不敢去道歉,害怕被拒绝。许是从小没有生活在父母身边的缘故,我总是怯于表达情感,只盼着时间能冲淡一切。
临近期末,我决定专注于学习,用好成绩来取得外公的原谅。那段时间,可谓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全然忽略了外公愈加虚弱的身体。散学典礼的那一天早上,依旧是外婆送我上学,外公依旧站在门口目送我离开。
当我拿着满分的成绩单回家时,却发现家门口围着一大堆人,隐约能听到外婆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穿过人群,在外公的房间里看到了熟悉的两个身影——爸爸和妈妈。眼睛哭得通红的妈妈转头看见我,哭喊道:小杰,妈妈再也没有爸爸了。
手里的成绩单仿佛成了笑话,那鲜红的分数在无情地嘲讽着我。我还没来得及跟最爱我的外公道歉,还未告诉他我如此努力复习的目的,他就这么永远离开了。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汹涌而出,为最爱我的外公,更为那个内心怯懦的自己。
人总是这样,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斯人已逝,那种让我肆无忌惮的爱也随之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只愿未来的人生中学会珍惜眼前人,不再让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带着遗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