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三月中浣，余偷得半日闲暇，更兼胜景难逢，急与春红一会，遂入小园，一窥几许春色。
既入小园，四下环顾，目之所至，一草一木，莫不星眼微矇，其叶皆浅碧方吐，尚带鹅黄，更有日光倾洒，落于枝叶之间，犹女儿初醒，正理晨妆。余不禁喃喃自谓：“春来矣！”
忽行至门前河畔，抬眼望去，一桃树亭亭立于水边，其花颤巍巍绽满一树，轻风之下，犹粉蝶千百，微微振翅树梢。或有鸟雀落于枝头，惊落数星花朵，复始吟唱，似欲与桃花一叙旧情。余暗忖曰：此雀必是去年尝与此花相会，今年复见，可感欣喜否？”乃凝神驻足，痴痴立于树下，良久方去。复行数步，至邻屋前，见一花树，其花繁，缀于枝头，恍然若燃锦也。时天色既晚，丹霞满天，其花似融于其中，又与霞相映，真真"喷云蒸霞般”也！见此胜景，幸未辜负春红之情也。遂乘兴而归，不在话下。
复入小园，已是三月末矣。时午后新霁，余忽忆起当日所见之春红，亟入小园，寻当日之花。余疾步行至邻屋旁，乃见当日花树，虽其姿未改，然树下已“落红成阵”矣。余心中乃一叹：“昨日之雨竟为小园洗红矣！”复又往寻桃花。待余见其树，已是霞残金销，叶稠阴翠。因叹道：数日不见，竟将桃花待我之情辜负！到明日便将是“绿叶成阴子满枝矣！可见春光何易逝哉！”忽闻鸟雀鸣于近旁，不禁复又嗟道："君可为当日与桃花叙旧之雀乎？今桃花已落，君可曾与桃花一别？”因忆起南唐李后主有词云：”流水落花春去也”更兼《西厢记》有“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等语。不禁心痛神伤，兴味索然，闷闷而归。
及归，余痴坐良久，心中仍悲春红之逝；然神痴之余，亦未忘却方才残红之景。细细思来，花落残红、叶吐浅碧之景亦为自然之变幻，岂为不美？况春红盛放之景亦未曾辜负，春红之美已存于心也。方悟花开花落、春盛春残皆为大道之变幻，皆为美。
噫！世人皆以桃吐丹霞，菊绽金翠之为美，以落叶残红为不美。乃至日日伤春悲秋，置眼前之美于不顾，殊不知落花残红亦为美，岂不悲哉！
大道所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皆存于我心，皆为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