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老宅要拆,全村要搬。虽是几月前就知道了今日的离别,一眨眼,却发现离别竟来得这样快。奶奶还在忙活着“最后的晚宴”,我独步后院,再一次仰望沧桑的屋檐,炊烟依旧。端一碗汤圆,努力吞咽所有的记忆,却发现咀嚼的原来已是思念的滋味。
弯的河渠,弯弯的马路,弯弯的电缆挽起弯弯的虹光。老家在变,一直在变,矮矮的土房耸起摩天的高楼,万亩农田化为热闹的商场。老家那深深的眼窝,看多了这分分合合的世事沧桑,也许有一天会在一声叹息中悄悄合上。你在变,我在变,小树在变,灯火在变,全都在变,无法阻止,更无法改变,一不留神便会成为陌生。我害怕,有那么一天,老家会这样把我遗弃。
总有一天,当风尘仆仆的旅人回到故乡,发现迎接他的是更大的陌生——这样的悲凉太多。乡愁浓浓,羁绊着世人的浅浅愁眠。李白的故乡是否是那月光初照的地方,是否有千樽的酒,是否有如云的帆,是否有不醒的芳宵,是否他的故乡比他的足迹还要渺茫?乡关何处?乡关何处?历代文人最凄惨的心境莫过于“欲寻陈迹”的迷茫。
窗外的汽笛已经响起,拉住行李,再回首,老家的棱棱角角已经在泪光中朦胧。莫家庄,莫以为家,此时的故乡,分明是个苍老的父亲,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目送了一代又一代,再回首,只留下模糊的背影,似乎在告诉你:莫回头。
我不知道李白征途的终点是否是他的故乡,或许以他的气度早已四海为家,用一生去寻觅的只是那精神的归宿,精神的家乡。
或许人生真的是一张张票根,撕开了一段段旅程,而老家不过是驿站的一处。留下的不过是记忆中曾经的灯火,永远指引着前方。当你站在新建小区的高楼前,再仰首,望见的已不是曾经的屋檐,你也许会明白,所谓老家不过是年少的梦影,勾勒出小小的精神家园,等待你用一生去相信,去塑造。
于是,转过头来,狠狠心,扯断所有的思绪,把目光寄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