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寸寸地涨，低语呢喃，云翳斑驳的窗棂，有几只啁啾的鸟儿穿堂而过，每当我走进老院，一棵桂花树，几排嵌着青苔的红泥板砖，还有一些云流散在那仰望的罅隙中，院子进深二三十米，不长不短，但却恰好容得下一句刻骨铭心的话语，还有一些欢喜阒然。
这所小院，先前住着我和我的祖母，现在祖母搬了家，已空无一人。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也是在这所小院。
指腹摩挲着破旧的木门，回忆卷袭而来——“东西带齐了吗？别落下什么。”祖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来。新年已过，我即将同父母回城里去。“带齐了，祖母您别担心啦。”我赶忙走到他身边，挽上她的胳膊。那时的她虽有些年迈，但浑身上下充斥着精气神。“臭丫头，我一会送你们一程。”她嗔怪着抚摸着我的头，那只手纤细却有力，祖母的体温，从头顶蔓延至全身。谁也没能拦住祖母，她固执地站在院门为我们送行。我坐上车，回过头去看她，祖母握着他的拐杖半倚在院门。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灰布衣襟在风中摇曳。她的脚上穿着布鞋，往上是打着补丁的裤子。再往上，灰色的衣服罩住她的身子，衣服边的拐杖上是她苍老、温暖的手。然后我一头撞进她充满爱与不舍的眸子里。那份难以言说的情感轻轻地从她的眼里弥漫，追着风来到我身边，再化为我眼角滑落的泪水落下，水珠里倒映着的是她，是她的爱、她的思念。她就这么一个人站在那里，她就这么静静的望着这边。我多么想下车给她一个拥抱，可惜到最后也没能实现。她扬起了那只手，那只温暖的、有力的手，她挥舞着大声喊道：“臭丫头，别忘了我这个老太婆！”
我当然忘不掉。因为祖母站在门边倥偬伶俜的身影，她眸子里一望无际的爱与牵挂，她喊我每一句“臭丫头”都已深深刻进我的心底。那一句话，是祖母与我爱的连线；那一句话，是回忆底层的温暖如春；那一句话，是灵魂深处的刻骨铭心。
指尖的刺痛唤回我的思绪，门上的木刺扎进了肉里。我倒不觉得难受，因为祖母总是靠过这扇木门。园子里有她种过的花，花虽枯萎，我心中仍有花落的声音，一朵一朵，在无人的山间轻轻飘落；正如人已离去，我心中仍有她存在过的印记，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在灵魂的深处刻骨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