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的蝉鸣比哪一年都要聒噪,窗外枝丫疯长,却总也挡不住烈阳。我日夜怀念的人啊,你将永远定格在那个盛夏,然后让我在睡梦中魂牵梦绕。
亲爱的奶奶,你已经离开我三年了,你在天堂过得还好吗?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你的样貌在我梦中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呢。只有你右嘴边的那一颗黑痣,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那一头白发仍是那样清晰。
每每回老家,我都爱追着你屁股后面跑,像是一条小尾巴。而你,也是所有长辈里最疼我的人。但随着年级的增长,课业也越来越多,你我的相见只剩暑假,我们都默默地珍惜这短短两个月的时光,虽不言说,彼此都心照不宣。
记得那年夏天,回到老家。天气闷热也无处可去。我便整日瘫在家里怨天哀地。你见我这副模样,走到我身边,轻轻拽了拽我的胳膊,“走,年轻人别整天窝在家里,带你摘桃子去。”听到这,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那去呗,我呆在家里也要愁死了呢,正好放风去。”你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抱着山,弯弯绕绕,总算到了。看着眼前的桃树,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野桃子上面全是毛,而且还没红,怎么吃啊。”你解释说“又不一定非得红了才能吃,你找几个回去尝尝,不好吃找我。”我半信半疑,你踩着石头爬上树,瘦小的身躯挂树上,有点滑稽又有点心疼。你站在树杈上,一手抱着树干,一手在密叶里搜寻着桃子的踪影。每摘到一个桃,你便用衣服把它仔细兜着,生怕掉了。摘完桃从树上下来,你选了一个最好的塞到我手里,“记得回去洗干净了再吃,这个肯定甜。”
晚上,我们搬出两把凉椅坐在院中乘凉,手边是新洗的桃子,我拿起一个啃起来。夜色微凉,晚风中夹着一股冷意。“在城里看不到这么圆的月亮吧。”“对啊,所以还是这好玩啊。”“好玩就常回来吧,虽然这没什么,但好歹空气好,环境新鲜。”“那必须呀,这还有我最好的奶奶,我肯定得常回来呀!”你被我逗得直开心,拿蒲扇轻轻拍在我肩膀上,嗔怪道“就你嘴贫,我给你讲故事吧,你小时候最喜欢听故事了。”“好哇。”“以前呀,这……”不管过去多少年,那桃子始终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桃子,那月色也是我见过最美的月色。
时间如白驹过隙,后来你被查出了肝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我措手不及,家里人都瞒着你,而你也仿佛什么也不知道,配合着不停的吃药打针。也如原来一样,整日乐呵呵的。有时候想着这样也挺好,虽说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但能在你身边多陪一天是一天,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也不错。
奈何世事无常,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措不及防。还是夏天,你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此时你已经不能正常的在椅子上坐了。回到家,我来到你的房间,牵起你的手,发现此事你的身体已经肿了,不禁心底一酸。压下异样的情绪,我问道“奶奶,你怎么把床调到窗边了呀?”“哎,之前你不打电话要回来嘛,我想啊,虽然我起不来,但我可以趴在窗户边上看啊。这样你一回来,我一眼就能看到了。”你的话语间带着一丝得意。我听着顿时红了眼眶。临别前,你仍趴在窗边,我站在路边向你挥手,竟不曾想,这一别成了永恒。
转眼便是深秋。那晚我正伏案奋笔疾书,陡然一个电话得知你病故的消息,我愣住了,时间真无情啊,你这么快就离开我了。再回老家,客厅变成了灵堂,正中躺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我没有上前细看,也不敢上前细看。像是一个胆小鬼,不敢接受事实真相。我静静地缩在角落一声不吭,直到一滴晶莹的液体落在掌心,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三年以来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有梦到你。一会儿是你扛着锄头从田边往回走,一会儿是你坐在土灶前给我烧火做饭,一会儿又是你站在马路边向我挥手道别……断断续续,时至今日,我在梦中竟连你的轮廓也看不清了。是在怪我吗?连一个轮廓也不肯施舍给我。
窗外的蝉仍喧嚷着,却再不似那年夏天般聒噪。我日夜思念的人啊,你过得可还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