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手机的屏保图片,是一张几年前在爷爷家拍的照片。照片里有过年时家人团聚时的欢乐,也有背后让人回味无穷的故事。
爷爷的家好像有一股特别的吸引力,逢年过节的时候,家人们便会不约而同相聚于此,共享天伦之乐。紫檀木案几,将客厅装点得古色古香。八角宫灯柔和了紫檀木的庄重,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魏碑作品,“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句话出自于《朱子家训》,这也是我们家世代延续的家风。
那晚,璀璨的烟花,把深蓝的夜空装点成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喧天的锣鼓声中,春晚缓缓拉开序幕。餐桌上,一盘盘佳肴流水般摆上餐桌,让人应接不暇。叔叔伯伯们举起酒杯畅所欲言,把酒言欢;女士的长辈们在厨房和餐桌间来回奔忙,好不热闹;小孩子们是最自在的,边大快朵颐地尽享美食,边无忧无虑地说笑打闹。除夕夜,爷爷的家中满溢着一家老小的欢声笑语。
“哎呀!”我一声惊呼。筷子在手里瞬间失灵,一个胖胖的肉丸子滚落到餐桌上。面对桌上那么多还没品尝到的美味,脑子哪管得上那么多,便又迫不及待举起筷子准备向另一盘发起“进攻”。“孙子啊,把桌上的肉丸子给爷爷夹过来,别浪费了!”爷爷望着桌上的肉丸子,对我说道。“算了吧爷爷,掉桌上脏了,我再给您夹一个吧。”嘴上乖巧地应和着,心里却想着:爷爷好抠门啊!“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这可是咱们的家风啊。”爷爷慈祥地望着我,但我依然想不通爷爷为何非要跟一个肉丸子过不去。“爷爷,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么小气干什么!”什么所谓的“家风”,我根本不懂。
旁边的叔叔笑了笑,从他的笑容里,我仿佛已经嗅到了循循善诱的味道:“侄儿,你应该听过《负荆请罪》的故事吧。老将廉颇容不下蔺相如,多次为难对方,那叫小气。小气指气量狭小,不能容人。”我心里一惊,怎么肉丸子还扯出典故里的人物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看慢慢摇着红酒杯的大伯也忍不住开了口,“你知道红楼梦中的贾府有多富贵吗?”大伯放下手中的酒杯,徐徐说道,“贾宝玉庶出的妹妹探春房中,米芾的画,颜真卿的书法等,这样价值连城的传世珍宝,仅仅是她日常的观摩资料。”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期待着大伯继续讲下去。“但是后来……”,大伯话锋一转,“在贾府抄家时,才发现他们其实早已败落,几十口大箱子里装的满是借据、当票。”有了两位叔伯的引经据典,我的心里突然觉得怪怪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这时,爷爷微微一笑,用习惯性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孙子,你要记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明白了!”满脸羞愧的我,夹起桌子上被我冷落许久的肉丸子,一口一口细细地品尝起来。一家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吃过年夜饭,大家余兴未了,便推着爷爷进了他的书房。暖暖的灯光洒满了整个房间,鸡翅木大条桌上,雪白的宣纸迎桌铺开,只见爷爷挽袖执笔,悬腕蘸墨,一笔一划,凝神贯注,一气呵成。
那夜,我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年夜饭。这其中的滋味将永远定格在照片中,随家风的传承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