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说,楼下这棵枇杷树在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就种下了,比我可大多了。
外婆说,我要好好保护这棵树,它是家乡的一部分,是我们对家乡的寄托。
每年春天,楼下的枇杷树会在孩子们上学放学的时候,在人们步履匆匆的时候,在老人们闲聊家长里短的时候,悄悄地绽放花朵。花朵只有指甲盖大小,柄端毛茸茸的,浅棕的绒毛长在褐色的枝上,就像是饱经风霜的汉子脸上,那刮不完的胡须。花朵并不会散发出强烈的香味,而是一种香甜的馥郁的气味,就像秋季的稻香,不由得让人怀疑塘栖是不是一年四季都是丰收时节。
小时候,我每次咳嗽,外婆就会拿着一把大剪刀,去树上剪枇杷花。而我就把头探出窗外“指挥”外婆。“外婆,再往上一点,对,就是那朵!”这样的话似乎贯穿了整个春天。将川贝,雪梨,枇杷花放在水里,再加几颗冰糖。透过氤氲的热气,看它们在沸腾的热水中翻滚,没多久便煮好了。我只需坐在桌边,等着外婆捧着她已经吹凉的糖水,向我走来。那样的一杯琥珀色泽的枇杷糖水,应该是顶顶美丽的吧!
不知不觉间,夏天来了,那白白的花朵终于长成了白沙小球。长长的枝叶里,一颗颗白沙枇杷似温润的白玉,挂在墨绿的枝叶间,剔透得像水晶一样。让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忍不住采撷,之后带着一种愉快的心情继续前行。
夜里,外婆就会把家里藤椅搬出来,带着我到树下乘凉。我坐在外婆腿上,等着她给我剥出一颗颗甜蜜的,带着植物清香的,带着外婆身上烟火气息的果肉。外婆把枇杷的柄朝下,用指甲把底部干瘪的壳与花朵挖去,露出了几颗圆润的核,在月亮下反射着盈盈的光芒。然后一只手握住柄,一只手将翘起的果皮轻轻向下拉,果皮慢慢地被扯下,露出淡黄色的果肉,粘稠的蜜汁从手中缓缓滴下,像是清晨的露珠。很快,所有的皮都被剥完,这时它又有些像白玉葡萄,圆滚滚的,煞是可爱。枇杷一入口,还没来得及细嚼,就一咕噜被吞了下去,嘴中只留下比桂花蜜还香甜的味道。
吃饱了,我便躺在外婆身上,外婆会抚摸着我的头问:“囡囡,这树好看吗?”“当然啦!”很久以后的现在,我依然想说:“楼下的枇杷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