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微风不臊。远处的小山染上新绿,春天到了。
我走在小道上,吹着口哨,我期待,因为我正在赴约。
路旁,有房子了,我望见一排房后挤着的地方——祖父的屋子。房顶被爬山虎的叶半遮掩着,墙壁上裂缝零星分布。白墙黑瓦,显得那么宁静。
走过一小段石子路,就看见了我的祖父,他坐凳子上沐浴着阳光,并未发觉我的到来。我并没有呼唤他,悄悄走到祖父身旁。许是走路有风声的缘故,祖父微微睁开眼,笑了,道一句:“来了”。“嗯”。我应了句。
跨过门槛,进了客厅,暗沉沉的,甚至令人心生恐惧。地板积着厚厚的灰尘,许久没打扫了。混浊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我感到一阵晕眩,放下手头的东西,在屋里打量。
祖母走后,祖父一直独自居住,他不肯搬走,每当儿女劝告,便嘟囔着说:“这里有些东西,我要叫它陪着我过。”久了,儿女就随祖父心意,不再多管。我明白那倔强是深情,是不可言说的温柔。
这些年,除了在驰骋汽车窗口望见他孤独背影,偶尔听到电话那头陌生声音,便没什么交集。但我终是怀念他的,记忆深处,祖父的脸上溢着笑容,常同我玩些小把戏,只是如今长大了罢。
“孩子,屋里没阳光,出来坐。”祖父的话打断了我思绪。我忙说“没…没事”。祖父抬头,凝视着我,缓缓地说:“真好,多大一姑娘了。”他的声音颤抖,嗓子里的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叫人听了,心里发酸,我是大了,而他也老了。
我来到祖父身边,蹲下,拉起祖父的手,他想抽回去,却被我拽住。“晒会儿太阳吧。”我向他笑笑,祖父也轻轻点头,闭上眼,不大习惯,阳光是刺眼的。
我悄悄端详身旁的祖父。他脸上布满一道道裂缝,黝黑还有点光泽的皮肤,不知是晒的还是污垢,眼窝深陷,嘴唇已经龟裂,头发油腻还乱蓬蓬的,实在是骇人的。
祖父的手冰凉的,我只得紧握着,希望给他些温暖。我不忍再看下去,我对祖父的寂寞只能旁观。
后来,祖父在阳光下打盹。我复又踏进客厅与他的卧房,扫去灰尘,擦亮窗户。我看见一张照片,在祖父的床头,上面是祖父、祖母和我。照片已经褪了颜色,可却又极尽温柔。
我悄悄给祖父盖上毯子,我知道改变微小,可这是我唯一能给祖父留下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