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小区里的路边再次出现摆摊儿的水果小贩时,我因疫情而封闭的心才微微松了下来。时逢初春,硕大丰满的青芒,黄澄澄的菠萝,还有那被用白色塑料精心包装、红得艳丽的草莓,都纷纷上市,被水果商贩们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诱惑着来往过路的行人。
对于疫情期间在家啃了两个月苹果的我,看着好些时日未见的水果们,不禁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
这使我想起了某个悠远僻静处的那一方菜畦,和那个仿佛永远低垂着眼眸的老人。
今年初春比往年都要暖和,此时虽冬意未尽可那柳梢上已经微微染上了淡黄。乡村田野总是要比这高楼林立的城市冷峭些,所以此时草莓已经上市,而按往年此时那菜畦中种下的草莓还尚未抽出新枝。
我已经好久没有尝过那酸酸甜甜的滋味,也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自从我十岁起,每一个春天都少不了那酸甜滋味的陪伴。春风渐暖时,看着它老叶换成新叶,灰黄换成嫩绿。樱桃树花开时,它也开出碎星般的白花儿。待花儿落尽,叶儿长出形成一片绿荫时,那青色的小果子便会开始悄悄地变成诱人的红。
我年少心急,在秧上长出青色果子后的每一天都蹲在它一旁眼巴巴地瞅着,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成熟的那一天。她也会在一旁默默记下哪一颗草莓长得最快,而后在它彻底熟透的那一天告诉我,叫我快去把它摘下来免得被老鼠吃掉。
我对那草莓垂涎已久,每年成熟的第一颗草莓永远都等不到其他同伴的成熟就早早地被我单独摘下享用。她种的草莓个头很小,形状也千奇百怪不甚好看,但滋味儿却比市场上卖的那些光鲜亮丽的草莓都要好,更酸,也甜美。
常念幼时百般撒娇着要吃草莓,奈何那动辄十多块钱的草莓对于一个不甚富有的农村家庭来说着实是贵了些。她无奈,便步行着去离村子好远的一个覆盖着大棚的种植基地买了十多株草莓秧苗。在春天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种下,在炎炎夏日顶着大太阳给它们浇水,在冬天下雪前在秧苗上覆盖好一层防冻作用的秸秆。
年年如此,从未间断,为的只是她小孙女所爱的那颗酸甜。
可自从随父母进城我上了初中后,我便再也没有一个春天能日日期盼着草莓的成熟。只是一年比一年繁忙,回去的时间一年比一年少。以至于因为今年的疫情我已经有整整两个月没见到她了。
我能在父亲零零散散的话语中了解到,她会常常打来电话叮嘱父亲给我多做些好吃的,她也会在父亲回去探望她时语重心长地告诉父亲不要对我太严苛。她常常会在瓜果蔬菜收获时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望我,尤其是会拿出一个装着满满的草莓的盒子给我。哪怕是我不回家,这每一季的酸甜依然能够准时的到来,滋润着我久而干涩的心。
好久不见,当真是好久不见。久到年年草莓上市,我却已经快忘了草莓开花儿的模样。那片菜畦还好吗?那棵樱桃树,那片草莓秧,它们是否还是年年花开,静美无恙?
我期待着疫情的结束,也期待着荡漾的春意早日遍布神州大地,我也期待着能在某个安宁的春天,陪着她去看那碎星子般的白花儿,亲手采下饱含她爱意的酸甜。亦如小时,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