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记得你,就像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
——引子
清明,下乡,祭扫。
影绰的油菜花,也遮不住大太太坐在门前等待的身影。老屋,我来了!
我几乎是跑着进院的,还不住叫着“大太太,大太太”。他耳朵背,凑近了大声喊才听得见。但我仍这样叫着嚷着,表达着我的欣喜。
小太太迎出门了,这位风风火火了一辈子的女人,也没经得住岁月的侵蚀,拐着小脚,略驼着背,举着锅铲应着“诶!诶!”。
看到两位老人都好好的,我心安了,踏着清风送来的缕缕花香,进了门。
一切都是旧的,却很干净。我嗅着老屋独特的气味,微笑着钻进厨房——拉风箱。
小太太在灶前忙活着,我蹲着往灶门里添花生叶儿、花生杆儿,再“呼哧呼哧”地拉着老风箱。灶里的火便更旺了,锅里的水也“咕噜”地冒泡了,腾腾热气间,小太太合不拢嘴地与我拉着家常。我凝视着高兴得手足无措的她,朦胧了双眼,目光赶紧转向炉中的草儿叶儿,它们“噼里啪啦”炸响着,流年悄然而逝。
待端着煮好的扁食进正堂,不用想也知道,外公已打理好了一切。墙角旁放着冥币,正中间的木桌上摆着烛台,前面地上放着蒲团。桌子四边置着四张木椅,面前端上盛有扁食的饭碗。
点燃烛芯,分发四双筷子。我们站在一旁,看着外公一丝不苟地做完这一切,就意味着要开始祭祖了。
资格最老的大太太先磕。他腿脚不便,无法弯下膝盖,只得由小太太搀扶着拜三拜。接着是小太太,外公,外婆,妈妈。外婆磕的时间最长,她嘴里念念叨叨的,我知道,她是在祈福,祈求着祖先护佑我们一家平安。
我,是最后一个。站着拜三拜,再跪下磕三个头。我重复做了四次——我还需替在远方的表弟表妹磕两个头,为他们祈福。
还有一个,是为以身殉职的抗疫烈士们磕的。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妥当,但我深切地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你们保护了我们,却去了天堂;你们离开人间,你们的名字被千千万万同胞铭记。我为你们祈福,也为仍在疫情一线的医护人员祈福,愿逝者安息,生者平安!
外公将每个椅子往后拉了一下,将每双筷子放在碗旁,然后吹灭蜡烛。
祭扫完毕,我们走了出来。
门外,春光无限好,油菜花黄得晃眼,可所有人都沉默着,各自想着什么。我望着烧冥币飞出的青烟,袅袅升空,或许在向天堂传达着,人间的思念与祝福。
突然想起有人说过,“死去一个人,地球会照样转”,很无情,很悲观,却很现实。但,我以为,虽然逝者不能改变地球的运转,可他一定会被某个人,或某些人记得。即使他离开人世,可这儿仍留有他的名字,他的名字仍会被提及,这样,他仍活在人们心中。丁立梅说,“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记得你,就像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凡来尘往,莫不如此。”便是了,来过,有人记得;做过,留下美好,便无憾。
所幸,我们都在——彼此活生生的存在。那就用余生,给自己爱的人,给这世间万物,多留些美好吧。他们会记得你,就像——
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
清风徐来,花香袭来,蜂弄蝶舞。这花香,于路人或只是霎时的享受,却随着风的记忆,漂洋过海……
——尾声